西北邊境,荒月城外,玉峰山。
玉峰山的山體看起來像一口大鍾,山的中間有著一條巨大的溝壑,從高處看,像是被人一劍劈開的一樣。
白聆君站在山腳下的石碑麵前,石碑上隱隱能看出是刻著“玉峰”二字。
太陽逐漸西沉,山裏卻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隻有風刮過樹枝的沙沙聲,整座山安靜得可怕。
她拿出一個玉哨吹響,瞬間,一聲清亮悠揚的哨聲在山間回蕩。
等了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她身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白聆君放下笛子,轉過身輕聲問:“東西呢?”
青年一身墨色長袍,臉上戴著麵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一雙沉寂漠然的眼睛。他單膝跪在地上,仰頭看著麵前的少女。
少女身姿如柳,纖細而高挑,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長裙,墨色的長發垂在腰間,螓首蛾眉,丹唇殷紅如血,隻是臉色過於蒼白,她站在那,整個人看起來如同山間霧,清冷而朦朧。他垂下眼,沉默著,將手中玉瓶遞過去。
“你起來,等下我們就進去。”她從懷中掏出地圖丟給他,“看一下。”
“是。”容月站起身,打開地圖,愣了一下,那熟悉的路線及名字,如果不是他在這山裏待了半個月,他幾乎都要以為少女是在消遣他了,“望月泉?是那個嗎?”
聞言,白聆君驚奇的看了他一眼,帶著笑意問他,“你不是在這裏待了半個月嗎?你沒有進去過嗎?”
他點頭,又搖頭,“旁邊有個小茅屋。”
所以就在那傻傻的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來幾乎天天都在下雨,想到青年一身黑袍,就這麼淋著雨傻傻的等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她有點想笑。她當時說的話是:在山裏等著,不許亂跑,果然,他真的沒有亂跑。
看著他的眼睛,她輕笑出聲,清冷的麵色柔和下來,“是啊,那我們走吧。”
於是,他沒再說話,默默地站到了她的身側,白聆君走到石碑前,手用力按了上去,“哢嗒”一聲,石碑漸漸沉下去,四周嘩啦啦的聲音響起,一陣震動過後,寬闊野蠻的森林消失不見,轉而出現了一條平坦的青石小道。
看著這一幕,容月抽出劍,護在她身前,警惕的看著前方。
“沒事的,走吧。”她拍了拍他,抬腳走了上去。
夜幕降臨,月亮慢慢升起,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
半個時辰後,兩人到了望月泉。
“這裏…很熟悉。”
他麵前矗立著一座圓形的白玉高台,上麵立著八根玉柱,上麵刻著圖案,連同那條路都和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隻是眼熟嗎?”白聆君走過去,仰頭看著高台,站在白玉台下方的台階上,“你難道忘了?”
“未曾忘,不過是驚訝。”
隔了萬裏遠,竟然在一座山上看到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怎麼會不驚訝?但他性子沉默,她不說,他便不會主動去問。
“你過來坐下。”
她指著身側的台階,語氣說不上好,冷冷的:“你臉受傷了?”
她從三歲起,就被師傅帶著,從小不是在山裏,就是在海邊,到了八歲,幾乎沒接觸過一個同齡人。
直到那一日。
那天下著雨,大雨劈裏啪啦的砸下,她冷著一張小臉,麵無表情的撐著傘站在雨中,看向那個不著調的師傅,他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屋內,烤著小火爐,手捧著一把瓜子嗑得津津有味,笑容欠欠的,“小白啊,你不是說我總是關著你不讓你出去玩嗎?現在,你可以出門了,隨便去,天黑了記得回來就好。”
她咬著牙,不服氣的瞪著師傅,一扭頭,直接跑了出去。
外麵下著大雨,街上根本就沒有什麼人,小小的她像個無頭蒼蠅似,不知道怎麼走的,人就跑到一個破廟裏,裏頭陰森森的,她還好奇的往裏走,根本不知害怕為何物。
殘破的神像後麵,十五歲的少年臉上散發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發紫,一身單薄的灰色長衫被血染紅,氣息弱得像下一秒就會死去,就那麼躺在地上,蓬頭垢麵的模樣。
她把他撿了回去。
當然,回去後她莫名其妙的又被揍了一頓,她那小氣的師傅不知道怎麼回事,隻過了大半年,就把她辛辛苦苦帶回去的玩伴搶走了!再見時,已是七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