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真是好膽色,明知如此,還敢到我府上。”長孫無忌抬起頭看向莫遲時,眼神已經是一片冰寒。“你就當真不怕我以你為質向王爺要挾,又或是與你同歸於盡,來個魚死網破麼?”
“長孫大人這話真是有趣。”莫遲麵無懼色,笑道:“大人覺得抓住我這麼個女流之輩,能對大勢有什麼改變?”
“世人皆知王爺與王妃鶼鰈情深,王妃何必妄自菲薄……”
聽到這話,莫遲不禁失聲笑道:“如此時刻,是愛美人還是愛江山,隻怕不會有人選錯。長孫大人怎麼能對我家王爺做出如此兒女情長的推測?更何況,長孫大人向來對我深惡痛絕,又怎麼甘心以我作為自保的籌碼?”
長孫無忌原本也是出言恫嚇,想出一口氣。結果氣沒出成,倒被莫遲一通搶白,說破了他的心思。“就……當真沒有轉圜餘地麼?”
“大人是個聰明人,應該也知道,此事絕對沒有回旋的餘地吧?”莫遲將剛剛長孫無忌趾高氣揚給自己的答案重複了一遍,旋即笑著起身:“話已至此,我也已經打擾許久,就此告辭。長孫大人不必相送,還請留步。”
盯著莫遲灑然離去的背影,看著手邊那份假遺詔,長孫無忌神情苦澀的揮了揮手,阻止了自家護衛們,放莫遲離開了長孫府。
一出長孫府門,莫遲就被外麵兵士的森嚴戒備嚇了一跳。此時長孫家門外,比剛剛那管家出門查看時,還要多了幾倍。莫遲那停在長孫府門前的馬車,更是被嚴密的戒備著。
察覺車中有人注視著自己,莫遲抬起頭,正迎上李恪深沉的目光。他看著她,眼神中有責怪,但更多的是放下心來的感覺。
“你真大膽。”李恪伸出手,將看著自己愣神的莫遲拉上車。“你知不知道當我聽薛直說你一個人單槍匹馬在這種時候去了長孫無忌府時是什麼心情?”
“抱歉。”莫遲抬起手撫摸李恪的臉頰,然而眉梢眼角都洋溢著愉悅的氣息。“讓你擔心了。你此時親自過來,宮裏已經沒問題了麼?”
李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遺詔已經由李績和房玄齡兩位大人公布了,父親密封在宮中的那份遺詔也已經公之於眾,李治一係沒了領頭的長孫無忌,在重兵把守的皇宮之中,沒有什麼威脅。不過父親才去世,我又接是下一任的皇帝,確實仍有不少事等著我去處理。不過……”
李恪頓了一下,“我還是希望親眼看見你安安全全的,不然的話,那些事情我也沒有心思處理。我就借著要接你入宮為父親服喪的機會,親自來接你了。”
“我到現在還很難相信,父親已經去了……”看著李恪身上已經換上了孝服,車上也已經為自己預備好了素衫,莫遲一邊在車中更衣,一邊低聲感歎。
“說真的,我也覺得很難相信。父親臨死前,還曾說我能有你為妻,是福氣。他似乎已經料到你去了長孫府。”李恪苦笑。“我不希望父親這麼快就離開人世,我知道我應該難過,但是父親臨去之前,對我說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己被父親折騰的這麼慘,我又覺得實在難過不起來。莫遲,之後我再講給你聽,你不知道父親用了多少心思算計我……”
“確實。”莫遲想起遺詔的事情,一邊穿好素衫,一邊也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我也有好多事情要對你說,你還不知道我去長孫府的理由,還有遺詔的事……”
“我們可以慢慢的談論這些事。”李恪突然打斷了莫遲的話,伸手捉住莫遲素衫的帶子,極為細心溫柔的幫她係起來。“從今以後,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的,去談論各種各樣的事情。不光是父親的那些小把戲,還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莫遲,我們終於贏了。”
“……是的,我們贏了。”迎上李恪溫柔的眼神,莫遲亦是如釋重負的笑了。
和李恪夫妻倆的心滿意足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治直到李世民喪禮時仍無法恢複的魂不守舍。
從入宮,他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一貫看似柔和親切的三哥,這次卻使用了雷霆一般的手段,將任何可能的威脅都扼殺在萌芽中。直到此時,李治似乎才明確的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哥哥,是從小便離京之蕃、帶兵掃平高句麗的文武全才,而不是自己這樣一直留在父親身邊,有舅舅幫助的溫室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