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圉師猶豫不決的看著李恪。他有心拒絕,卻又顧慮到李恪這個安州都督的身份。縣官不如現管,許家在安州家大業大,若因他拒絕李恪而得罪了吳王這個安州都督極為不智。但要答應下來,就等同推翻自己多年來的追求。
李恪坐在那兒,極有耐心的等著許圉師的回答。他非常能夠理解許圉師內心中的糾結和猶豫。對於許家來說,出任一位王爺的幕僚,絕不是什麼讓他們能夠引以為傲的事情,真正通過進士考試,一舉成名天下知,到時候直接入朝為官,才是他們畢生的追求。
雖然李恪提出要許圉師加入自己幕下幫忙,但他也沒有樂觀到這一次拜訪,就能讓對方答應自己的請求。恰恰相反,他是做好了直接被拒絕的準備才來的。
終於,在漫長的沉默之後,許圉師艱難的開口道:“王爺,這件事,可否讓學生考慮一二?”
“當然,”李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告辭了,不過今日之事,還望許公子不要外傳,本王回到安州之事,也請許公子代為保密。”
“當然,當然。”許圉師本以為李恪會繼續給自己施壓,迫自己答應,卻沒想到對方這麼好說話,一時間愣住,半晌這才回過神,點頭稱是。
李恪前腳離開,後腳郝處俊就到了。兩家是至親,來往密切,李恪這樣的大人物登門,郝處俊自然得到了消息。
“舅舅,聽說那個吳王來過了?”郝處俊年輕氣盛,顧不得像平時那樣行禮問好,劈頭直入主題:“他來做什麼?”
“你看這個。”許圉師把李恪送來的錦盒遞給郝處俊。“他對我說,若期安州仁風動,贈扇何須是袁宏。”
“他這是要……邀請舅舅入他府中任官?”郝處俊不屑的冷笑:“就憑那個好色的王爺,他也值得舅舅為他效命?”
那次菊宴上的事情,雖然知道內情者寥寥,但是郝處俊卻對李恪非常不滿,認為這家夥隻不過是個酒色之徒,除了血統尊貴之外,根本沒什麼本事。
“不止我,”許圉師看到外甥這種態度,苦笑道:“你也有份。”
“……”郝處俊沉默了片刻,憤憤道:“這個王爺,還真會心血來潮。”
嘴上這麼說,心情上郝處俊卻好受了不少。他雖然對許圉師很敬重,但好強如他,也會有相爭之心。起初以為李恪隻看重了許圉師而無視了自己,郝處俊自是有些不悅,但如今看到兩人同時受到吳王府的邀請,這股不悅反而轉為一種淡淡的得意。
答應與否是一回事,但對方是否賞識自己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舅舅答應他了?”
“沒有,我隻說考慮一下。”許圉師搖了搖頭。“我也是想婉轉謝絕,免得得罪了這吳王。不過吳王倒也沒過分逼迫,隻說要我不要將此事外傳,不要把他返回安州的消息泄露出去,然後就告辭離開了。”
郝處俊凝神想了一會兒,突然拍著腿大叫道:“不好!”
“怎麼?!”許圉師被嚇了一跳。
郝處俊急道:“舅舅,我們大意了,我們被這吳王算計了!”他對李恪的壞印象,到底是讓他比老實的許圉師多了個心眼。
“此話怎講?”
“吳王說,要舅舅不要外傳,可舅舅卻告訴了我。”郝處俊道。
聽了這話,許圉師不以為然道:“這也是他事先交代過的,斷然不會拿這件事來要挾於我。”
“那,關於為吳王隱瞞他返回安州的事情呢?”郝處俊憂心忡忡道:“舅舅,吳王到你府上這事,你雖沒有遣人告知與我,我卻依然可以聽到風聲,這秘密怎麼可能保守得住?吳王雖然輕裝簡從來到許府,可一點沒遮掩過自己的身份,這擺明是故意泄露這個情報。到時候,泄露他行蹤的罪過,就要落在舅舅肩上了啊!”
“這……”許圉師頓時呆住。他為人沉穩,做事謹慎,但卻過於老實,不擅機變,這方麵的心思,他竟絲毫沒有想到過。
就在甥舅二人仍在為小看了李恪而心神不定的時候,安州官場上卻已開始以雷霆之勢,開始了一場風波,也叫更多人意識到了吳王李恪並非是好相與的角色。
李恪回到都督府中,重返安州都督之位,短短幾天內,安州各衙門大小官員約有三十餘人或因貪贓枉法,或因玩忽職守而獲罪,或被削職為民,或被關進大牢。一時安州官場上有劣跡者人人自危,潔身自好者拍掌稱快,安州官場為之一肅,安州都督府裏更是因撤職官員過多,而出現了官員奇缺的景象。
至於那位一丘之貉的安州刺史,則因身份特殊,而被李恪的手下暫時軟禁在了刺史府中,由李恪親自上書給李世民,備述其劣行,並附上其收受賄賂之賬本,請李世民聖裁。安州刺史怎麼也沒想到,那位昔日還和他在菊宴上輕佻談笑的李恪,回了一趟長安,就像是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