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一睡醒就發現了異常。
天已經黑了，但石樓比白天要擁擠得多。
她早上走進石樓時，路上隻遇到了幾個事務官，但此時出來，一路上卻看見了許多烏衣人。
她知道，這些是執行者。
她見過執行者，但這是第一次見到他們身著烏衣的樣子，而且還冒出了這麼多。她知道寒露教官之前是一名執行者，可她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成為事務官，且隻在訓練營執教了。
執行者們匆匆走進塔樓的其中一座，片刻之後就出來，然後迅速離開。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他們戴著銀色的麵具，在烏衣之下隱藏姓名，隻有代號，沒有身份。
唐翎起初歆羨地看了一會，但逐漸意識到不對勁，烏衣人怎麼會被這樣大規模地召喚過來，難道出什麼事了？
她知道這些人不會搭理自己，便截住了一名事務官，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這名事務官看起來也是急匆匆的，不想和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黃毛丫頭多說，“別擋路。”說罷就走了。
她又攔住了另一個事務官，這人看她毫無頭緒，簡明扼要地解釋道：“城外打起來了。”
唐翎第一時間沒聽懂，“什麼？”
誰打起來了？
但這人顯然也覺得和唐翎說話是浪費時間，步履如飛地走了。
她心裏一沉，已經有了預感。
她跑到高處，眼前的景象證實了她的猜測。
古老的城區裏，滿街人頭攢動，四散奔走，情形混亂，車馬橫衝直撞，處處回響著喊聲和小孩的哭聲。還有持械的士兵在街頭維持秩序，這樣的場麵並不多見。
即便極目所望，看不見硝煙，但空氣裏仿佛有一根緊繃的弓弦，隨時都會崩斷。
唐翎過去所熟知的生活秩序在這一刻受到了挑戰，即便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她也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戰爭爆發了。
兩軍交戰發生在城外很遠的地方，但消息依然不脛而走，且在城裏造成了恐慌。
她在城裏到處打探了一會，發現這些慌張的百姓並不清楚戰爭的實際方位，隻知道是在城外。
狼煙古城向北到國境，可是有大片的國土，草原上有幾處牧民的聚居地，再往北還有遼闊的沙漠。
鬆羅人要想入侵，起碼得先越過葉家軍。
她心裏掛念著不歸之海的基地，還掛念著水煙湖畔的熱依莎。
現在城裏的軍隊不僅要備戰，還得騰出手來維持秩序，在這時候打擾葉泊淮不太合適。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她經過混亂的人群，穿過小巷，跑過幾個街區，終於氣喘籲籲地抵達一座古老建築的門廊下。
她今晨來過這裏，無需看石柱上的題字就知道這裏是善衡司，為整個樓蘭郡執掌正義的地方。
比起街上的混亂，這裏的表現安靜得異常。門徒詢問了她的來意，在她進入之後，庭院裏隻有幾個忙活瑣事的仆役。
見到通判官沒有任何困難。她沒有郡府執政官的架子，外麵是這種情形，天也黑了，沒有人來找善衡司斷案。
帕夏在櫃架旁邊整理檔案，唐翎出現在門邊。
“通判官，能打擾您一會嗎？”
聽見聲音，她回過頭，飛快地擦了一把眼角，但沒有放下手裏厚重的文冊，親切道：“有什麼事嗎，小姑娘？”
“今天早些時候我送來了一匹馬，那匹馬是熱依莎借給我的。”
帕夏把檔案放到架子上，坐到案前，也讓唐翎坐下。
“原來是如此，我還在想它怎麼會跑到了城裏。你和熱依莎見過麵了？”她的聲音有一種並非出自怠慢的心不在焉，如同夢遊，如同魂魄出竅。
這個問題明顯是句廢話。但唐翎能理解她的心情。“我和熱依莎是朋友。她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