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皎皎曾以為自己不喜歡夏天,也永遠不會對某人一見鍾情。
夏天太熱了,熱得她要融化,而一見鍾情太飄渺,飄渺到她覺得隻一眼就在她心上留下痕跡的那人,是抓不住的。
但那天日光和熙地灑在湖麵上,粼粼水光映在少年臉龐,把他的眸子都照亮。
柳皎皎自那時起就總能聽見自己在耳廓邊響亮的心跳。
像魔法一般,隻要那人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她的心就不受控製地怦怦躍動,而每當她對上那人的眼睛,她總害怕自己的心意隻像隔著玻璃窗,太過明了。
好在這間酒吧流轉的燈把所有人都染上了迷幻的紅光,讓她臉上可疑的紅暈也藏在其中了。
賀暻禧莫名其妙地歪頭笑了起來,一雙桃花眼彎著,眼神卻直直的。
那種仿佛被看穿的感覺讓柳皎皎渾身激靈。她不動聲色地咬著下唇,避開了他的目光,又故作自然地拿了瓶冰礦泉水敷臉上,來回滾動,裝作是在冷卻酒精上頭的醉意,而不是為因羞怯而發紅發燙的臉的降溫。
紅光繞到那人臉上;他俯下身敲了敲他們麵前的小圓桌,朝她勾了勾手,似乎想說點什麼。
“幹嘛?”柳皎皎不湊近,用水瓶掩著半張臉,隻用口型回應。
賀暻禧也不回答,眼神像有鉤子,直愣愣地勾住她。
“幹嘛?幹嘛?你倆幹嘛?”
一個朋友被他們之間這僵持的氛圍吸引,但也許是喝上頭了,他口齒不清地嚷嚷。
“你們怎麼不喝?”他拎起賀暻禧麵前的杯子,對眼凝視,“喂,賀暻禧,你這杯怎麼還這麼多?養魚呢?”
賀暻禧大概感到莫名其妙。他無聲張了張嘴,無語中帶著一絲無奈,看著他吃癟扶額的樣子,柳皎皎還是沒憋住,笑聲漏了氣。
但這也把這位喝大了的朋友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身上,“你怎麼回事?小兔子?你杯子呢?這個是你的?”朋友說著拿起她麵前的酒杯在耳邊晃了晃,“你這怎麼也這麼滿?”
“你們,你們怎麼回事啊?”酒仙重重地把酒杯放回桌上,比劃著吵吵起來,“來酒吧喝水,和去網吧看電影一樣,一點意思都沒有啊!”
說著他情緒愈發激動,一個不穩半倒在賀暻禧身上,賀暻禧把他拖穩,才剛扶正,他又眯著眼隨手捎起桌上的杯子就要往嘴裏灌。柳皎皎嚇一跳,她的杯子滿,朋友搖搖晃晃地又撒了小半杯在身上,淋了個落湯雞。她剛想趁機把杯子要回來,那人的手就被就被賀暻禧截住了。
他抿著嘴奪過杯子,另一隻手牽製著朋友,快速地幹了裏麵的酒,又把自己杯子裏的也清幹淨,倒拎著倆杯子在那人麵前晃蕩,剔透的水晶杯在燈光下亮得刺眼,在碰撞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樣呢?夠意思了吧?”
酒仙眯縫著眼豎了個中指。估計是被閃到眼睛了。
“嗯。很夠意思。我懂的。”賀暻禧笑眯眯地點點頭,把他的手指按了下去。
噗。
柳皎皎掩飾性地低頭笑了,可惜再抬眼時卻不巧被當事人抓到;那人單手推著酒仙的背,把他往人群的地方引去,臉卻朝著柳皎皎的方向,另一隻手威脅似的虛空指了指,半眯著的眼睛仿佛在說:等會兒再回來收拾你。
果然,把醉得神智不清的酒仙交給另一個朋友之後,賀暻禧歪著頭,雙手插兜,帶著意義不明的笑往回走。
跨過了亂舞的人群,他終於站定。有時候人的潛能就是很神奇,比如考試時突然領悟了從沒學明白的某個知識點,比如雖然是高度近視眼,卻在遊樂園某回射擊遊戲中百發百中;比如現在,在音樂聲和人聲都炸開了鍋一般的酒吧裏,柳皎皎清晰地聽見賀暻禧在她耳邊說話的聲音,癢癢的,惹得她一身激靈。
“出去透透氣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