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錦屏之殤(1 / 1)

天祁二十六年,與北未相鄰的雁城外,城牆上一隊隊的兵卒身著鎧甲嚴陣以待。

“俺的娘嘞,叔,這是要幹啥,不是說小平南王已經率軍救出雁城之前被俘百姓了嗎?那這些穿著鐵甲頂替我們守城的是幹嘛的”一個愣頭青向一同合起城門的中年軍士問道。

“閉嘴,問啥問,這是你該管的事嗎?你沒看見守軍都換成京都來的了嗎?小平南王前腳出城,雁城後腳就被接管,你自己想想,更何況她突然從南邊被一紙調令弄到北邊接這點小差事,唉,這天要變了…”中年軍士搖搖頭說著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

“報~俞將軍,前方斥候傳回消息,小平南王已經離雁城不到二十裏地。” “傳令下去,弓箭手準備” 俞垚扯著嘴角露出生硬的笑,嘴角至耳後的刀傷更顯陰騖。

二十裏外的樹林一側,小平南王南錦屏脫下了身上血跡斑斑的鎧甲交於副將飛白。

“將軍,卑職們願追隨將軍,為將軍赴死是我平南軍榮光,求將軍不要趕我們走。” 喚作飛白的小將接過鎧甲單膝下跪,手死死地捏住鎧甲,眼眶紅的幾乎要滴出血。

“守家護國,平南為先。飲血殺場,無所畏懼。” 八十親衛均單膝下跪希望能勸動主子。

“飛白,我要去見我的阿爹阿娘阿弟了,你們跟著做甚?息安已幫我將懷瑾帶出安葬在了落霞山。你們去西虞吧,我此前已飛書與歡意說好,西虞邊境會有人接應你們,以後不要再回天祁了。” 南錦屏邊說著邊整理了一下發冠。

“將軍”“將軍” …

南錦屏擺了擺手,“我心安處皆是吾鄉,我累了,你們好好活著,我才能安心。作為平南王給你們最後一道軍令,活著”南錦屏聲音不大,笑得一臉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像一柄利劍刺穿他們的心。

“飛白,去將東西取來” 伸手接過白色麻衣覆蓋外衫,“我走了,你們也啟程吧。”

“卑職恭送平南王”飛白等一眾親衛跪地泣不成聲。

當南錦屏帶著的部分雁城普通士卒和被救百姓到達雁城外的時候,迎接眾人的是緊閉的城門和城牆上冰冷的箭簇。

“平南王,奉陛下旨意,平南王府通敵叛國,罪證確鑿,就地誅殺。至於其他人或為奸細一並射殺”俞垚摸著胡須得意的喝道。

“將軍,草民們是雁城百姓呀,平南王救了我等,怎麼,怎麼可能是通敵叛國之人”“將軍,卑職等是原雁城守軍呀”一群人不可置信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那爾等就殺了罪臣南錦屏將功贖罪,自可入內。”俞垚說出的話如同天雷炸響在眾人耳邊,“放心,平南王自詡天祁守護神,怎可能與百姓動手”

南錦屏看著眾人的眼神,有貪生,有恐懼,有悲痛,卻少有堅毅和不舍,突然就朗聲笑了,眾生百態,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個國家從根上就爛了啊。

“恩人,對不住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不能死在這裏”一中年男子向南錦屏磕頭後站起撿起地上的石頭就砸了過去,她一襲白衣不閃不避,石頭砸中了她的額角,血順著她並不白皙的臉頰往下淌,她笑得愈發恣意。她記得這個人,被她救出後在回程路上休整時說到過家裏剛剛出生的小娃娃,他也隻是想回家。

有一個帶頭的人了,事情就愈發簡單了。隻有一個小女孩在努力的阻攔大家,小小的身軀猶如螳臂當車,這是個孤女,爹娘都在被俘的路上就死了,這一路上飛白他們都輪流照看著小女孩,真是沒想到啊。望著小女孩身上深淺不一的傷口,南錦屏帶著柔和內力一掌將女孩震暈推了出去,轉頭就將心口抵上一個士卒手裏的短刀。

“將,將軍”士卒的手不住的抖著,似乎害怕的想把刀丟了。

“不用怕,來,我幫幫你們”她伸手握住了士卒的手,死死的拽住不讓他鬆手,往前跨了一步。血濺了出來,白色麻衣上蘊出了一大片紅,“滿意了,嗎,你們,可以回家了”南錦屏氣息微弱的說道,眼裏滿是嘲諷。南錦屏倒下的瞬間覺著周遭安靜極了,一如落霞山的日子,孤寂的世界隻餘她一人。

“傳我號令,雁城外發現北未敵軍,平南王不敵,以身殉國,放箭全部射殺”

“是”

鋪天蓋地的箭雨射向了那些滿心歡喜以為可以回家的士卒和百姓,一個一個倒下,不甘心的睜著雙眼死去。“為,為什麼”“我們是天祁子民啊,為什…”

半年不下一次雨的雁城上空黑雲密布,閃電撕裂了蒼穹,大雨傾盆而下,地上汪起了血水潭,她身遭的溫度在流失,似乎感覺到了魂魄欲將離體。南錦屏抓著腰間的蓮花墜,無聲說道:“青時,這人間我已厭棄,願來生不複相見”,閉上眼睛嘴角帶著一抹解脫的笑。

天祁二十六年,小平南王死於雁城外,錦屏之殤,天祁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