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的巷子裏,不平的水泥地有幾攤水漬。

一聲嘶啞的嚶嚀響起,微弱又不起眼。

漆黑的地上,小麥色的手臂緩緩撐起,手臂內側,幾條血痕已經凝結,破皮的地方還帶著不少的沙礫。

及肩的頭發遮蓋了臉龐。隨著主人用另一隻手扶著牆壁慢慢撐起,黏在臉頰的濕發漸漸垂落。嘴巴幹涸起皮,鼻子、臉頰旁都粘著沙粒與灰塵,疲憊地睜開雙眼。

閉上,睜開。

昏暗,透過一點亮光,慢慢地擺動頭顱,深灰的牆壁與地板的銜接處有一抹紅色。

蘇沫的瞳孔裏,光芒幾經流轉,明暗交替。

閉上,再次睜開,原是一個破爛的紅色塑料袋。

蘇沫向右傾斜,借力靠著牆體緩緩坐了起來。

“嘶……”蘇沫倒吸一口涼氣,慢慢抬起一隻手,撐住自己頭痛欲裂的腦袋。

粗重的呼吸逐漸減弱,終於,腦袋不再炸裂。

從醒來之後,她就感覺到身體非常的僵硬,仿佛一個木偶,渾身使勁卻依然無法動彈。

她費力地把手伸到大腿處,扒拉一下口袋。

“啪。”一聲輕響,一塊小卡掉落。

這是一個明城中學的學生卡。

她叫蘇沫,一名高三學生。

但是,似乎有一股信念和另一份記憶在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她和這個身體不是同一個人。

她應該叫蘇默,來自一個文化極度盛行隨後又急劇衰弱的世界。那個世界裏,音樂、電影、電視劇等等文化產業一度到達巔峰,但很快,不知道為什麼,也很快進入了文化荒蕪的日子。

除了這些,蘇默暫時還想不起其他別的東西。

蘇默,也就是現在的蘇沫,坐在那裏靜靜待了很久,慢慢地抬起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摸索起自己的褲兜。

要說了解這個世界的最快的方式,當然是手機。

但是,很快,蘇沫發現,不知道是手機丟了,還是原主作為一個高三學生本來就沒有手機。

“唉……”實在是蘇沫也沒想到,自己一醒來開局就很茫然,所幸她還是隱約記得家是怎麼回的。

不對,應該是勉強叫家。大概是高考完之後,就為了賺錢出去打工,那個家隻是原主在此地暫時租的一個小單間。

“那個死丫頭,跑得那麼快,跑哪去了。”粗啞的嗓門響起。

“這手機幾千塊呢,存款就這麼點。”另一個略細一點的聲音說道。

“蹲那麼久,錢都不多點。”

“那臭丫頭她遲早還是要回去的,我就不信她晚上不回去。”

“她最好識相點。”男子冷笑了一聲。

蘇沫不由得屏住呼吸,眼裏閃過鋒利似刀般的暗芒,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聲判斷來人有兩個。

這條巷子極窄,二樓以上的牆壁更是向外凸出去,抬頭便隻有一片潮黑。所幸這裏光線極暗,而且這些巷子四通八達,數不勝數,不然他們早該發現了。

她聽著不遠處的對話,腳踝腫痛使得她隻能慢慢挪動。

可惜目前情況是,隻要出了巷口就會被遇見,蘇沫隻想咒罵出聲。

她一手扶著牆壁,身上黑色的布料磨著皮膚。這衣服應該穿了很久了,粗糙感很重,更重要的是小腿處似乎破了一個小洞,牆壁上的砂礫磨得皮膚刺啦疼。

這姑娘估計本身不寬裕,手機被拿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買一部。不過也不確定原主手機裏有沒有什麼隱私。

就現在這身體素質,靠蠻力,怕是難敵對手,而且腳踝還有點發腫,看來最好還是往回走,避開他們。

偏偏,這時候,一句小聲的自語傳了過來,“那死丫頭怕不是躲在這吧。”

“臭丫頭,出來,我看見你了。”凶狠的話語從另一端傳來。

蘇沫沒有動,眼睛下掩。

“啪……啪……”腳步聲正在逐漸放大,“啪……”

“臭丫頭,出來!我已經看見你了,給老子滾出來。不想要你的手機了?”

蘇沫麵色不改,依舊貼著牆,緩緩地挪動著,她步履很小,抬頭觀察四周。

突然,蘇沫的眼珠略微一亮。

她忍著劇痛迅速踩上眼前的一個巨大的石塊,然後借力踩上旁邊的窗台,蓄力一跳,雙手快速抓住牆體突出的陽台鐵架,借著身體慣性,一下子把腿向上蕩過去,腳尖勾住鐵網。

整個人就如同猴子一般纏在了這生鏽的陽台鐵窗上。

“是老陳。”

“啪。”

恰好,三人同時走到了這條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