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事如煙(1 / 2)

燕趙兩國交戰數年之久,鎮安侯府先後殉國十一人。建始二十四年深秋,鎮安侯戰亡,世子失蹤,燕國大敗,奉城池數座。

十月初七,顧家大郎顧曜奉命護送棺槨歸京。

一行人從北疆出發,越過荒山野嶺,疾行數日,官道兩旁錯落的山莊逐漸隱現。

顧曜瞅了眼天色,已是日薄西山,手中韁繩一緊逐漸落於人後。

棺槨後墜著輛馬車,鎮安侯府長房嫡女方亦寧就在裏麵。

顧曜側耳靜靜聽了會,車內一片安靜,不禁蹙眉暗忖,這人睡得有些久了,遂屈起指節輕扣車壁。

車窗很快鬆動開來,貼身丫鬟平卉探出腦袋來,“顧公子有何吩咐?

顧曜擰眉道,“馬上就要進京,前麵的驛站不會多作停留,讓阿寧起來收拾下。”

平卉點頭應下,回身熄滅安神香。

方亦寧睡得並不安穩,她眉頭緊鎖,呼吸沉重,額間濕汗頻發,似是深陷夢魘無法自拔。

平卉歎了口氣,自打侯爺逝世以來,姑娘就夜不能寐,好容易靠那安神香小憩一會兒,偏偏噩夢纏身不得安眠。

“姑娘,醒醒。”

呼喚聲鑽入耳內,方亦寧猛然驚醒,眼中血絲密布,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死死攥住錦被,竭力壓下喉中翻湧的氣血。

那夢中情景駭人的緊,她隻記得旌旗破碎、血流成河,城樓上掛滿了枯骨斷臂,哀鴻遍野,前世今生混雜成團,道不清理不明。

兩個丫鬟一邊用蘇帕擦拭鬢角濕汗,一邊尋來幹淨的裏衣。

平楨抽出她攥在手裏的錦被,柔聲安撫道,“姑娘,前麵就是驛站。”

方亦寧閉了閉眼睛,頻顫的眼睫昭示著內心惶恐,好半晌才平複了呼吸。

蔥白的指尖虛虛挑起簾窗,一股寒風襲來,混沌的腦子逐漸清醒過來。

許是連日大雪,官道上未見車馬。

離燕京最近的驛站在城郊之處,也就是說...再有兩日便能抵京。

方亦寧念起夢中光景,手指不禁一縮,簾窗垂落,在眼前投下昏暗。

她五歲離京,自幼被父親抱養於膝下,當時大營中連隻貓都是公的,麵對這塊燙手山芋,眾人是一個頭兩個大。鎮安侯見無人接手,幹脆拍拍屁股扔給兒子方承言,顧曜與方承言親如手足,免不得一同遭殃。

他們一群大老爺們,哪裏會教小姑娘,撫琴簪花一竅不通,總不能教人舞槍弄刀,雖說是將門,明麵上礙著侯府的顏麵無人敢言,背地裏不知道要如何編排,將來婚事又是一道難題。

將人送回京中吧,鎮安侯死活不肯,思來想去隻能暫且安置在關內,尋了兩個丫鬟伴讀,又請了位西席教養,喚作程賀。

即便如此,鎮安侯仍覺得多有虧欠。

好在關內民風淳樸,周圍鄰裏見方府裏無人照應,獨獨一個小姑娘怪可憐的,也多有幫襯。總的來說日子不如燕京滋潤,勝在自由。

直到六年前,燕趙兩國形勢急轉直下,蠻戎趁亂挑事,關口再無安寧日子。

幾人商量著將人送還京中,偏生這丫頭被養野了,跟鎮安侯唱起反調,一哭二鬧那是輪番來,眾人硬是被磨的沒脾氣。

方亦寧仗著鎮安侯父子寵她,愈發囂張。恰逢那日方承言換防,心中壓了事情,言語上難免急了些,方亦寧的脾氣如何忍得,當即牽上馬飛馳而去。

就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誰能想到會出岔子。

今年是大旱,蠻子惶恐秋後糧草不濟難以過冬,喬裝打扮冒險入關,好巧不巧臉上衝來個人,定睛一瞧竟是鎮安侯的女兒。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白撿的好事。

蠻子們當機立斷將人挾持回去,要鎮安侯拿糧換人,否則就將人推下城樓。

關口的城樓不似京內,那是正兒八經打仗用的,修的又高又厚。方亦寧終於知道害怕,嘴裏一邊叫著爹爹,一邊哭軟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