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載榮從沒料到,他會跟謝小秋和祁連城搭夥成一個組合。
他朋友確實不多,這是實話。倒也不是他情商低,隻是覺著廣交友實在無甚必要。茅家大少爺好歹也是從小熟讀中小學生必讀文摘,“多個朋友多條路”一類的江湖規矩還是懂得的。隻是茅少爺合上書本咂摸滋味,尋思平常人交友,知己甚少而點頭之交甚多,陌生人見過兩麵就可稱對方為朋友,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也無非是需要時找熟人賣你個麵子。
既如此,反推之可得,隻要你麵子夠大,誰都可以當你朋友。
俗話說天才與瘋子隻有一線之隔。身邊人常評價說茅載榮是個天才,從茅少爺這推理邏輯來看,人家確實也有半個瘋子的底子。但茅少爺還真就親身詮釋了你若盛開蝴蝶自來的道理,像一顆核能白熾燈,從五歲覺醒能力那天一直布靈布靈閃耀到了現在。
當時小貓仔在兒科體檢,被查出血統不一般,地堡行動部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按慣例上門家訪,一身黑衣站在茅家門口——當時上麵發文,說家訪要盡量穿得低調——嚇得茅媽媽差點當場把家裏保險箱密碼供出來。自那以後家訪就由李紋這種文職人員負責了。
聽說兒子可能有超能力,茅媽媽一愣一愣的,說我兒子很乖哪,最近也沒表現出什麼異常哪,就是可能動畫片看多了,老喜歡在作業本上畫畫。行動部的漢子們把小貓仔的田字格借過來,圍成一圈欣賞,看著上麵重疊的棱棱角角研究不出門道,但又肯定絕不是一個普通小孩能畫出來的。於是叫來小貓仔,問他,小朋友,你這是畫的什麼呀?
茅載榮仰頭看了看身前城牆一樣高壯的漢子們,又看了看身後被嚇哭的茅澄譽,皺了皺小眉毛,說,你們這是找人問事的態度麼?給我妹妹道歉先。
漢子們當時就樂了,沒跑,這孩子絕對是個能力者。能力者的小子才這麼軸。
茅載榮又說了,這不是畫,這是朋友的照片。朋友太複雜,得記下來,不然就忘了。
漢子們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一個個都成了丈二和尚。誰家朋友長這麼歐幾裏得呀?
喏,就這位。小貓仔左手舉著田字格瞥著,右手一筆一劃在空氣裏臨摹,六條顏色各異的晶瑩線段在空氣中首尾相銜,組成了一個最簡單的六元素一階矩陣。茅載榮小手在陣眼上碰一下,矩陣就活過來,小精靈似的繞著茅載榮的腦袋轉圈圈。
漢子們都傻在那裏。自然通靈師和氣勢者都見過不少,逾矩者也見過那麼幾個,五歲的矩陣師,哥幾個還是第一次聽說。矩陣師不是他們這種拚蠻力的粗人,那是要搞學術的,每構建一個矩陣都得有啃過幾篇論文的底子。眼前這小家夥自學成才鼓搗出個矩陣,雖然隻是最基礎的,那也跟小高斯在數學課上琢磨出等差數列差不多分量了。
天才,地堡研究部撿到寶了。一石激起千層浪。
消息甚至驚動了地堡研究部的前任部長。老院士接到電話後拋下撒嬌“奶奶陪我玩”的孫子,原地構建了個十二階的風元素懸浮矩陣,直接從自家陽台上跳了出去。還好當年網絡不發達手機不普及,僅有的幾段路人抓拍的視頻也淹沒在時代洪流中了。老人家殺到茅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握緊茅媽媽雙手,老淚縱橫:恭喜太太,您家裏出了個天才。
茅媽媽也是高級知識分子,但眼下這場麵確實頭一回經曆,怯生生地說,同喜同喜。
都說天才早夭,要麼命短要麼越長大越傻,流年不好的還會被寫成《傷仲永》一類的反麵教材供後人世代公開處刑。茅大少爺倒屬於有強運加護的類型。小學考試滿分一百,茅載榮成績就沒低於過三位數。課上不聽講,抱著親戚家孩子的舊課本研究高中物理,老師也不敢過問。家長校長幾次勸他越級,言語誠懇,茅少爺低垂著眼眉睥睨:不!
問及原因,茅少爺不慌不忙拋出一句:我要照顧妹妹。
以身邊人視角而言,此理由著實無法令人信服。茅大少爺日常生活連自理都是問題,更遑論照顧他人,倒不如說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妹妹在照顧他。
天才多少都有點怪癖,茅載榮的怪癖大概就是一門心思撲在學問上,身邊雜事小到學校門口小賣部打折大到水滴摧毀引力波天線都不過亂我明鏡台的浮塵罷了。但天才也得屈尊在凡間活著,不免要沾沾俗人的陽春水,於是明天交書本費兩百塊一類的瑣事便常由茅澄譽代為提醒。天才也總是孤獨的,同班的小屁孩湊一堆兒流著鼻涕玩扇皮將,小貓仔卻在埋頭研究電子能級與自然元素能級轉化的同質性。此時便需要茅澄譽出來打圓場,說我哥是容易害羞的類型,大家別見怪。小朋友們恍然大悟點點頭,紛紛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