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
交泰殿內雕梁畫棟,黃瓦紅牆,氣勢宏偉。
正中間的金漆雕龍寶座上,坐著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飄蕩;鳴鍾擊磬,樂聲悠揚。
台基上的赤金香爐中煙霧嫋嫋。
我跪坐在殿下最末的位置,看不清上位者的臉,想來定是極具威嚴。
待歌舞聲停,隨著一聲尖銳卻帶著一絲顛栗的聲音響起“宣眾娘子覲見!”
我低下頭,一旁的侍女將我扶起,我隨著侍女的指引退至後方屏風處,待前方貴族與氏族娘子各自站好位置,我這才緊跟上,。
絲竹聲再次響起,各娘子款款玉步,牽動著裙擺輕揚。
我低頭隻能看見前方一位的衣裙,淺青色紗衣外罩下,月白色的襦裙下擺繡著精細的蘭花,本就是波光粼粼的錦緞,隨著步子輕幌,那蘭花都好似活過來一般,仿佛下一秒便要跳到我的粉色織錦鞋麵上。
走至大堂正中停下,眾娘子齊齊跪下行參拜大禮,口中喊著“參見皇上,萬歲萬歲”又重複參拜著皇後。
這一次一次的跪拜中,我都沒有抬眼,滿腦子都是,原來赤金的地磚雖硬卻不及那火燭刺眼,前方娘子的脂粉味確實如她裙擺上的蘭花一般清新怡然。
禮畢後我便隨著隊伍分成四列站定,這是一早就由教導嬤嬤教導好的,什麼人站什麼位置,首列便是當朝一品大臣與貴族世家之女,往後便是由各個大臣的品級區分。
我在第二列,再次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麵,我想著其實按自己的身份,原是這宮門都摸不到的人。
說來這段日子的經曆真是奇妙,我原是京城外一家小富商的養女,雖不是親女,但富商一家對自己可謂是千好萬好,我也算是在蜜罐子裏長到了一十三歲。
突然有一天京城來了一個人,他說有一場潑天的富貴等著我,隻要我去了便是榮華富貴的一生。
那時我琢磨,難不成是我那親生父母?
看過諸多話本子的我突然想到,莫不是他們被敵迫害不得已拋下我,經曆了重重磨難最後苦盡甘來,掙得光榮前程後又想起我來了?
不怪我如此想,我從小便被告知不是富商親生,他們雖待我如親子,到底我也是想象過自己親生父母得模樣。
可是每當我詢問時,他們總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告訴我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回來找我。
可是沒想到,最後來找我的不是我親父,而是另外一個養父。
我隻聽別人叫他鎮國公,聽說皇帝很喜歡他,給他賜三等爵位,以鎮命名,可謂尊榮。
可是他有女兒,我見過。
與我一般大的小姑娘,坐在秋千上,左手抓著秋千繩,右手還拿著一串糖葫蘆,吃的滿臉都是糖屑。
她看著我,嘟嘟囔囔說不清楚一句話,眼睛也左看右看聚不了神。
一旁的奴仆得時時看顧,才能讓她將糖葫蘆塞到自己嘴裏。
原來,鎮國公家女兒是個癡傻的。
而我則是要頂替她去皇宮給太子衝喜。
想到此,我竟不知道是她傻好一點還是我傻好一點。
至於太子,也是個可憐的,從生下來就被刺殺,到現在不知道被刺多少回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揚州的跑馬會上,被害的生死不明。
到最後已經到了欽天監出來說找王公貴臣家的孩子來衝喜的地步了。
當真是……
“鎮國公家嫡女,張宜年!”
一聲刺耳的傳喚聲將我的思緒喚回。
回想著在府裏學的規矩,我輕步上前,輕抬襦裙,緩慢跪下。
“臣女張宜年,叩見皇上皇後……”
念著吉祥話,我仍舊低垂著眼,隻是將臉頰微微抬起,好讓上方能夠看見我的容貌。
我想我的樣貌應當是不算差的,被接到京城時,便是鎮國公也是誇讚了的。
可是上方一直沒有喊起的聲音傳來,四周仿佛多了一些議論聲,那些將我從上到下打量的目光更是肆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