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炊事班一樓，兩張長桌對在一塊，上麵十幾盤各式各樣的美味菜肴。今天的主角是老苗和他對象，請客人是郎群李輝，陪客有陳洪遠，郜敏和韓濤。本來老苗是不想叫著媳婦來吃這頓飯的，但郎群和李輝態度堅決，甚至說如果他不同意就斷絕戰友關係，盛情難卻，老苗這才不得已同意。在郎群和李輝看來，老苗對連隊的感情和貢獻配得上這份盛情，再者也是讓大家看看，為連隊出力的人就是他連長和指導員的座上賓，要想在連隊有地位，就要平時有作為。
眾人謙讓著落坐，老苗兩口子被迫坐在主位上，郎群靠老苗坐下，李輝靠張秀雲坐下。張秀雲打扮樸素，舉手投足間透著踏實本份，一看就是過日子的女人，而且說話熱情又禮貌。她顯得有些受從若驚，大概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禮遇，而且還是在部隊裏。
郎群兩手放在膝蓋上身體前傾，客氣道：“弟妹啊，在這裏就跟在自己家一樣，連隊是老苗的家，也就是你的家啊，以後你還得常來。”其實老苗和郎群是同齡人，但比郎群小幾個月。
張秀雲忙道謝：“謝謝連長，謝謝指導員，苗俊寶他就是一個兵，沒想到連隊對他這麼好。”
李輝起身拿起張秀雲的瓷碗盛湯，老苗和對象都趕緊站起來，郎群把他們都攔下。李輝盛好放在原位，邊坐下邊說道：“嫂子，是老苗對連隊好，對戰友們好啊，請你們兩口子吃飯是應該的。可話說回來，老苗再好，沒有你在家支持也不行，所以啊，我們連隊都得感謝你呢！”
張秀雲低頭笑笑，說：“老苗這人沒啥能耐，就是個老實人，這些年也多虧了部隊上的領導和戰友們幫忙，他這人也不會說啥話，我還得替老苗先感謝大家才是啊！”
郎群指著郜敏他們三個，一臉佩服：“看見沒有，啥叫賢惠，啥叫好軍嫂，以後你們啊，找對象那就得照嫂子這樣的找！”
“那必須的嘛。”郜敏搶道。
陳洪遠對張秀雲笑笑：“嫂子，不如你直接給我介紹一個吧。”
“我之前聽苗俊寶說，你不是有女朋友嗎？”張秀雲笑笑。
“這不最近被踹了嘛！”郜敏替陳洪遠回答，引得大家都笑起來。
“咱們別光說不吃啊。”李輝拿起飲料杯，轉向張秀雲，“嫂子，我們這不讓喝酒，咱們以水代酒，首先敬您一杯，多了話不說，軍嫂不容易，我們代表全連的戰友感謝你！”
郎群也端起飲料，站起來：“來，嫂子，咱們家裏的情況我們也了解一點，沒有您，老苗就幹不下去，他在連隊工作這麼好，那是全因為有你在！”
大家都站了起來，韓濤接話道：“嫂子，我們幾個和老苗那都跟親兄弟一樣，可能也幫不上什麼忙，您也別把我們當外人，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直說！”
聽了大家的話，張秀雲顯得十分感動：“哎，謝謝連長指導員，謝謝你們這些戰友們，大家對他這麼好，老苗要是不好好幹那就太對不住了，我們敬大家！”
“對，我倆敬大家一杯，我老苗沒啥本事，感謝連隊，感謝大家！”老苗也動了情，一臉嚴肅。
氣氛有些凝重，郎群笑笑：“行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喝了這一杯，給嫂子接風！來來來……”
眾人一起碰杯，除了張秀雲喝了一小口，其他人都一飲而盡。
中午吃完飯，雷達班宿舍，老兵宋海洋和新兵董有祥正趴在窗戶上往下瞅。在班裏，胡然太內向不好說話，楊洋太另類別人不喜歡，董有祥是個自來熟，和老兵甚至士官的關係比其他新兵都好，說話也隨意一些。
董有祥似乎發現什麼，扒拉宋海洋道：“班長，來了來了，快看。”
宋海洋忙扭頭看去：“嗨，右邊那個不行，看左邊這個，她可是咱旅最好看的女兵!你小子有福，過去咱旅可一個女兵沒有，就是你們這屆才召了十個。”
董有祥兩眼放光：“你看人家那走路姿勢，哎，真好看。”
宋海洋歎氣道：“可惜啊，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董有祥撅撅嘴：“嗨，班長，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現在也是光棍了，幹完兩年再找唄。”
“吭！吭！”邵林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兩個人立馬回身站直，邵林道：“宋海洋你能不能教新兵一點好？”宋海洋不好意思地朝邵林咧咧嘴，牙花子都露了出來，董有祥忍不住樂，他知道這是班長在開玩笑，並非真生氣。
邵林轉向董有祥，冷笑道：“你小子，還在這幸災樂禍，沒你事是吧？”董有祥裝著低了頭,邵林卻更一本正經，“剛才指導員找我，說你在網上往集團軍政工網投稿，內容都是抄襲的，人家審核的都打電話到連隊了！”
一聽這話董有祥緊張起來。這段時間李輝為了進一步鼓舞學習氛圍，提出投稿多的戰士特批外出。作為一名新兵，外出這件事自然是夢寐以求的，連隊平時外出名額少，新兵又不好意思跟士官爭，董有祥認為這是次好機會，這些日子沒少投稿，那天實在沒詞了就“借鑒”了一篇，沒想到還弄巧成拙。
董有祥囁懦道：“班長，這事我確實錯了。指導員沒說怎麼處理我？”
邵林一愣，心想指導員說這兵積極性還是好的，叫我批評他一下就完了，也沒說要處理啊。
邵林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這個嘛……指導員看在你積極性高的份上，說處理就免了，但要將功贖過，這次五一，連隊搞聯歡晚會，你代表咱們班出個節目！”
“啊？”董有祥一臉意外和無奈，宋海洋在一邊偷偷樂。
四連樓前的草坪裏，嫩嫩的綠草芽已經長成一片，草坪上幾棵樺樹、鬆樹，還有櫻桃樹和杏樹高低錯落，也都發出了新芽。東北的春天來的晚，四月份雪都還沒化完，但走的卻早，有的年份剛脫下毛衣沒兩周，就到穿襯衣的季節了。
郎群和李輝圍著草坪到處看看，正好陳洪遠和高旺旺吃完飯回來。今年這些草是高旺旺帶人種上的，他們先撒上種，再蓋上草席子澆水，過不了一周小草就長了出來，再過一周就可以掀掉草席。現在草席都已掀掉，在高旺旺的精心護理下，今年的草長的格外均勻好看。
“來，高旺旺，這草種的不錯，口頭嘉獎一次。”郎群招呼道。他和高旺旺已經和好如初，上次辭職的事早已過去，郎群也不是記仇的人，他更注重一個人的當下。高旺旺除了工作更踏實用心，對自己要求更嚴格以外，也早已恢複往常的活躍。
高旺旺跑過來，樂道：“謝謝連長，連隊交代的工作必須做好！”
郎群指著他笑笑。李輝向陳洪遠道：“洪遠呢，那個聯歡晚會你跟陳排可要抓緊啊，新老兵一起，初五咱們來個大聯歡，好好活躍活躍氛圍，不能老死氣沉沉的。”
陳洪遠拍胸脯道：“導員，你就等著瞧好吧。”
“整好啊，整不好，知道菜地狗怎麼死的吧？”高旺旺不懷好意道。
“去你媽的！”陳洪遠一拳打去，高旺旺躲開。郎群和李輝大笑起來。
看完草坪，郎群李輝回連隊，郎群邊走邊道：“我看陳浮這小子最近情緒比較低落啊。”
“是，我看出來了，他有點不自信，覺得在連隊發揮不了作用。這次晚會我讓他和陳洪遠組織，也是給他個找自信的機會，畢竟搞文藝是他的特長。”
“不行回頭你再跟他談談，連隊就這麼一個排長，咱得把人帶好啊。”
“嗯，等他忙完這個晚會，我和他好好嘮嘮。”
受領組織晚會的任務，陳浮顯然非常高興。終於可以發揮一下自己的特長。這幾天他和陳洪遠又是編節目，又是抓排練，忙的不亦樂乎，充實而又有成就感。陳浮因為剛畢業那會去宣傳科幫過幾天忙，協調旅大禮堂也比較順利。
五一節終於來到，白天全連去菜地又是種菜又是挑肥，勞動節過得名副其實。晚上，四連的五一聯歡會終於開場。台下，前麵坐著連隊戰士，後麵是領導席，高達在中間，兩邊是郎群、李輝、老苗和張秀雲。能跟一個少校、一個上尉、一個中尉坐在一起，而且就坐在教導員的右手邊，這絕對是一個戰士的榮光。本來老苗沒想叫對象來，他不喜歡顯擺，也是個臉皮薄的人，李輝卻說你不去請嫂子我去。入場後，他倆堅持坐在觀眾席，心想人家給麵子，咱也不能蹬鼻子上臉不知道幾斤幾兩，但高達說這是命令。
伴著激昂的開幕式音樂，大幕徐徐拉開。陳浮和陳洪遠站在舞台中央，兩個人都身穿中尉軍官禮服，大燈打在兩人身上，肩章和禮服綬帶反射著燦燦金光，顯得更加精神抖擻。陳洪遠的衣服是借李輝的，穿在身上也很有幹部風範。
陳浮：“尊敬的各位領導——”
陳洪遠：“親愛的戰友們——”
合：“大家晚上好！”
“好——”台下一片掌聲加呐喊聲。
陳浮：“伴隨著春天的腳步，滿懷著喜悅的心情，我們
迎來國際五一勞動節！”
陳洪遠：“這是新兵下班後的第一個節日，它，分外珍貴！一個嶄新的四連朝氣蓬勃！”
陳浮：“蒞臨今天晚會的領導有——教導員高達少校。”眾人回頭，邊鼓掌邊喊：“好——”。高達愣了一下，笑道：“還有這個程序”隨即起身敬禮。
陳洪遠：“連長——郎群上尉！”
“好——”又是一陣掌聲，郎群起身敬禮。
陳浮：“指導員——李輝中尉！”
“好——”李輝起身敬禮。
陳洪遠：“我們的老班長——苗俊寶上士！”
這完全出乎苗俊寶意料，一時竟愣在那裏，自己是不是太過了？而張秀雲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壓根沒想到他的丈夫，一個傻大兵，在這裏居然受到如此的尊重。而此時，高達、郎群、李輝都像他投來熱情的目光，戰士們更是爆發出如雷的掌聲和呐喊聲，顯然他比前三位更受歡迎！
“這……我……”老苗支支吾吾，不敢站起來還禮，戰士們的掌聲和呐喊聲卻更強烈了，似乎他不起來就不會停止。
“老苗……”高達笑著鼓勵道，“起來啊！”
苗俊寶終於鼓足勇氣站起來，神情嚴峻，猛地敬上一個標準的軍禮。
“好——”戰士們的熱情達到高潮。
陳浮：“今天，我們歡聚一堂，敞開彼此的心扉，釋放陽剛的激情！”
陳洪遠：“今天，我們歡天喜地，舞動火熱的青春，澎湃軍旅的情懷！”
陳浮：“五七高炮二營四連‘綠色的夢’慶五一聯歡晚會——”
合：“現在開始！”
熱烈掌聲中，演出正式開始。開場是一個舞蹈，名字叫《士兵天地》。第二個節目是薩克斯獨奏《北國之春》，表演者是文書鄭泉璽，他家是青海的，大學生入伍，雖然家境貧寒，但為人樂觀，大二那年參軍，學校裏學會薩克斯。鄭泉璽吹的很好，整個禮堂裏撒滿了動人的旋律。
第三個節目是舞蹈《新天鵝湖》。隻聽悠揚的音樂響起，仿佛讓人置身於歐洲宮廷花園，台上台下一片靜謐。突然，人群一下躁動起來，大笑，不，是狂笑，人仰馬翻。隻見台上，幾個大塊頭的義務兵頭套白色浴帽，上身穿著吊帶，下身穿著部隊的體能半褲，光腳蹬迷彩膠鞋，從舞台兩側踮著腳尖，交叉著手拉手，像模像樣地向舞台中間移動，還不時地一起蹦起來蹬蹬腿。高達也忍不住拍著桌子，郎群和李輝前仰後合，老苗在教導員身邊有些拘束，但也笑的夠嗆。張秀雲則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肚子，眼淚幾乎流下來。
第四個節目是群口相聲《評功評獎》，類似馬季先生的小品《五官爭功》，隻是裏邊角色改成了火炮的各部件，引來台下陣陣笑聲。高達看著節目，頭歪向李輝：“你們連學習氛圍好的事，我跟政委彙報了，首長對咱連上半年政治工作很滿意。不出啥事的話，我看上半年咱們連政治工作排名差不了，一定把握住。”
李輝給高達遞上一支煙：“謝謝教導員，上次嫂子給送的圖書太好了，這段時間晚上看書的人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