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寶茹躺在床上,外麵在下雨。

總是雨下不停的吳城,她翻了個身,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由歎了口氣。

“我結婚了,寶茹……”明清昨天在電話裏跟她說,她的語氣很平靜,完全不像是在宣布一件人生大事,以致於目瞪口呆的寶茹在掛了電話之後,還以為明清是在跟她開玩笑。

但她知道明清是從來不開玩笑的,高中時跟她做了三年同桌的明清,看起來有點冷漠不愛理人的明清,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明清,一直都是寶茹的偶像,可是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就這麼結婚了。

明明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寶茹又歎了口氣,也許每個人都不一定是他看起來的那個樣子吧,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個小宇宙,然後說不定哪一天,這個小宇宙就爆發了,寶茹想,雖然她還不是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身邊的朋友漸漸變得忙碌起來,好像每個人都開始有了明確的人生規劃,並且在努力地按著計劃生活。上個禮拜在路上偶然遇見從前的初中同學,也說剛剛辭掉銀行的工作,正在準備出國。

好像隻有她,還是這麼渾渾噩噩地存在著,既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更多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在被要求扮演的那個角色推著走,而不是自己在推著那個角色走。原來從頭到尾,總是一成不變留在原地踏步的人隻有自己一個吧。

寶茹感到一陣不知名的難過,難道是因為這個鬼天氣嗎,她知道自己應該為明清高興,卻又深深地覺得自己被遺棄了。

又在床上磨蹭了一會,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起來了。爸媽和姨媽一家一起去鄉下掃墓,這個周末隻剩下她和家謳兩個人。家謳晚上值班,她得買了飯帶去醫院跟他一起吃。

下雨天總是叫人昏昏欲睡,原本下午她隻是想坐在床上備課,結果一不小心就睡著了,而且一睡就睡到了黃昏,醒過來的時候,屋裏沒有開燈,一片昏暗。

寶茹撿起那本被她掉在地上的備課筆記,耙了耙亂糟糟的卷發,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用黑色的發卡把額前不聽話的劉海都別到耳後。然後她穿上外套,抓起茶幾上的錢包和鑰匙,在玄關匆匆套上靴子,很不情願地在這樣濕漉漉的雨夜裏出了門。

從家裏到軍醫院走路大概要15分鍾,撐著傘在細雨中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寶茹低頭看了看腳上那雙新買的靴子,還是抬手招了輛出租車。

在車上,她打電話給家謳。

“什麼事?”過了一會,他冷淡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程家謳是一個可以說半個字的時候絕對不會說一個字的人,就像他接電話的時候永遠不會說“喂”或者“你好”。寶茹幾乎可以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那就是,麵無表情。

“晚飯吃什麼?”寶茹想起她打這通電話的目的,“不可以說隨便,因為你昨天已經說過了。”她討厭別人對她說隨便,因為她自己也很喜歡說隨便。隨便,一定是世界上最討厭的兩個字了。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寶茹想,他大概是在朝她翻白眼。

一陣沉默後,那頭問:“有哪些選項?”

“A、炒飯;B、蛋炒飯;C、兩份蛋的蛋炒飯。”

“C。”他不假思索地說完,掛了電話。

寶茹把手機塞回口袋裏,其實還有一個選項她沒有說完,選項D是日式雞蛋豬扒飯,哈,所以活該他沒有肉吃,寶茹在心裏暗爽了一下,用餘光瞥到出租車司機正在用力抿嘴。

難道現在的出租車司機也這麼寂寞嗎,寶茹疑惑地想。

寶茹其實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家謳,他從初中開始就寄住在她的姨媽家裏,是她姨父的侄子。那個時候寶茹才上小學三年級,但是她已經懂得分辨美和醜了。所以當她看到家謳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去親近他。那一天,她換了鞋子跑進姨媽家的客廳,看到家謳坐在沙發上,穿著淺灰色的襯衫和V字領的藍色羊毛衫,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眼神冰冷卻迷人,英俊得甚至,不太像一個真人。她於是整整纏了他一晚上,他用左手吃飯,她笨拙地把勺子換到了左手;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把勺子換到右手後,她也笑嘻嘻地再把勺子換到右手。他把橫在胸前的手臂從桌麵上挪開,她也跟著把手臂放了下來。隻是,無論她怎麼頑劣地學他,他始終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