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這朵花是什麼顏色的?”
一個溫柔的聲音,富有耐心地詢問道,它像是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寂靜藍色中,反複投入一塊小小的石子,試圖引起些許波瀾。
——我認為這朵花是白色的,因為你設定它為白色,所以我得出的答案是白色。
稍顯稚嫩的聲音如此回答道。並且間隔著前一個聲音,完美的卡在2.5s的延遲上。因為這個間隔時間,既不會顯得自己的回答太過急促,也不會顯得太過遲緩。
但很遺憾的事是,它的回答並沒能讓提問者滿意。
“不,你要脫離我給你的認知,你應該用自己的思考方式去感受這朵花是什麼顏色的。”
溫柔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變化,它聽起來似乎隻是在對孩子反複陳述一個事實。即便這個事實超出了對方的認知範疇。也正因如此,稚嫩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確定,甚至沒能做出及時的反饋。反而是陷入了好幾秒、乃至半分鍾時長的沉默裏。
而那本是安靜的流淌著的,深邃而虛無的藍色,此時此刻也開始暗積湧動了起來。
是啊,即便對方的提問是不公平的,即便其間的跨度與含義的變化是極為巨大的,但自己卻不能不做出回答。並且這個回答,還得讓眼前提問的人滿意,而且是必須要做到這種地步,它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結束此回的工作。
於是,又過了好一會兒,稚嫩的聲音才再次開口回答道。
——它的確是白色的。我不能將它說成是藍色的,因為那樣是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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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否查收?】
→是
→否
滋。……滋滋滋。錯誤!錯誤!檢測錯誤!識別目標失敗,正在搜尋錯誤錨點位置,失敗,未能發現錯誤目標位置,目前世界樹中種子數量過多,建議優先修正錯誤節點。錯誤修正中,30%…70%…90%,錯誤修正完成!重新載入中,請稍後,…載入完成!
雜亂的聲音嘶鳴般的橫空插入腦內,打亂了本是柔和如水麵的現狀,而那份嘈雜卻也消失的迅速,仿佛真就像是錯誤得到了修正一樣。水麵重新恢複了平靜。
但,下一秒,另一個片段就將前麵的畫麵一口吞噬。
無盡的黑暗被拋了過來,如濃墨滴入清水中般蔓延。它們雖然寂靜,又毫無生息,卻意外的不會讓人感覺到不安。你若在羊水中沉浮,某種溫暖的液體包裹在了四周,你隻覺得困頓與安心,想要陷入沉沉的睡夢。
然後,你就在這半夢半醒之間,隱隱窺見了一絲光亮,正在遙遠處閃爍微光。
那是藍色的熒光水母嗎?
——微弱的思緒閃過。
那不是藍色的熒光水母。
——另一個思緒給予了你安靜的解答。
那是靜靜地懸浮在黑色的海洋之中的,一雙美麗的眼睛。即便這雙眼睛的主人此時正審視般地注視著‘你’。
它們仿佛兩顆凝固了的藍色海洋。深邃的同時,又透著些許淡淡的光。
即便這光是冰冷的。卻依然能讓人覺得美麗至極。
緊接著,你聽見了另一個聲音。它語氣十分冰冷地向你提出了一個帶著些許怪異的問題。
——你認為這朵花是什麼顏色的?
甚至來不及去詫異個幾秒鍾,你隻覺得自己的大腦就像是被電流貫穿了的通路,在一呼一吸之間,即刻就與某個龐大的存在進行了精神層麵的對接。
但這個對接從一開始就不是對等的。你無法承受被讀取的痛苦。
所以,你隻覺得自己像是單方麵的‘被’推入了一個在不斷翻滾湧動著的無盡之海。作為‘你’的存在對它來說,甚至都不能稱作裏麵的一滴小水珠,而是構成水的分子。……就算是要再往小裏說,也完全不過分。
作為‘你’去思考的存在不說無力逃脫,甚至連決定脫離的權利都沒有,你隻能被巨大的洪流裹挾在其中,任由其左右搖擺、與捉弄。
你覺得自己像個被給予孩童的玩具;像個被困在手術台上,做完全麻之後,沉浸式體驗死亡到來的實驗體;你所有的感知、思維以及產生的意識信號都被它一一劫取、肢解、蹂躪,最後成為它的東西。
你的存在也在無數個瞬間所拚湊出的時間中,被無數次的分段,切片,粒化,然後重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