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長安街。
瀝青鋪就的寬闊馬路拉上了警戒線,全副武裝的軍警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槍,神色警惕。裝甲汽車沿街巡視,重機槍塔緩緩轉動,如同擇人而噬的怪獸,用冰冷的巨眼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路邊,已經是人山人海。
市民們擁擠著,翻湧著人浪,人人都是翹首以盼。
北京是個消息漫天飛的地麵,關於這位皇帝養子,這些年來也曾經有過各種各樣的傳說軼聞。不過官方渠道的信息總是諱莫如深,這位低調的太子近幾年幾乎快被很多人遺忘了。尤其對於普通大眾來說,太子似乎隻是個傳說,一個在皇帝耀眼的光芒下幾乎黯淡到泯滅的政治符號。
這一次的東北事件,一連串的爆炸新聞,鋪天蓋地的宣傳,終於把這位神秘的太子殿下推上了風口浪尖,朝陽般噴薄而出,一下子成為了這個帝國風頭最勁的政治明星。關於鄭宇的一切,正在這個國家,尤其是首都的各個階層中流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潮流,似乎在這個初春的季節,於薄冰之下開始了湧動。
鄭宇感受著外間的熱情與喧鬧,嘴角掛上了笑意。
他特意坐了一輛敞篷車。這個時代畢竟沒有M82這類威力巨大的狙擊武器,如果在如此嚴密的戒備下還能有人行刺,那他即使這次躲過去,以後也早晚沒命。
鄭宇起身,微笑,向著路邊的群眾揮手致意。
此時,車隊的速度也緩了下來,人群頓時開始了湧動,人們爭搶著想要看清楚這位太子的真容。前排的人用力扛著身後,身後的人翹起腳跟,人人都是目不轉睛。年輕人眼中放出欽慕的光,老成者忍不住讚歎太子的年輕英銳,感慨著帝國後繼有人。車隊所到之處,市民們發出了忘情的歡呼,仿佛眼前這個一臉笑意,揮手致意的年輕人,就代表著這個國家的未來,代表著人們的希望。
鄭宇目睹這狂熱的場麵,傾聽著此起彼伏的歡呼,渾身上下仿佛被一股電流穿過,一股前所未有的亢奮支撐著他的軀體。這是我的帝國,我的國民。他們擁戴我。
鄭宇的精神有些恍惚。在他的一生中,從來沒有被如此多的人狂熱地歡呼,他也從未如此地陶醉,如此地激動。
可鄭宇依然是清醒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在這一刻,人民會把你當成救主;在下一刻,也許就會把你打落塵埃。這是權利,卻也是責任。
他同樣知道,在人群的角落裏,也有很多複雜的目光正在注視著他,有恨意,有羨慕,也有輕蔑和鄙夷。
車隊緩緩駛入了警戒區,接近了中華帝國的心髒。
鄭宇感受著那股肅穆莊嚴的氣氛,神色越發凝重。他知道,這才是他今天最重要的戰場。那宿命的會麵,真皇帝與偽太子之間的會麵,鐵血大帝和銀行小職員之間的會麵,甚至也許是兩代穿越者之間的會麵,即將激情上演。而這一場相見,自然會對這個帝國的曆史產生出巨大的影響。對他鄭宇,也許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鄭宇看著那古色古香的建築群一步步地來到自己麵前。北風卷起些塵土,擊打得樹枝微微顫抖,塑像般佇立的黑衣士兵注視著周圍的動靜,任北風刮削著臉龐,依然如同雕塑一般冰冷而剛硬。
車隊穩穩停在宮門口。
鄭宇緩步下車,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在“中華宮”三個大字上轉了轉,又瞥了下正門上那副對聯:“勵精圖治,雄獅一吼九州蕩;揚清激濁,正氣大張五湖春”,微眯雙眼,精氣神都逐漸提了起來。
他需要調整好狀態,麵對自己最重要的一次談話。
此刻,幾位身著黑灰色華服的男子已經迎了上來。當先一人快步趨前,一把抓住鄭宇的手,用力握了握。
鄭宇誠懇地說道:“鄧書記長,折煞小宇了。勞您出迎我心中不安。”
“殿下哪裏話,”鄧潛溫和一笑,“您為了國家奔波勞碌親曆艱險,在下若非事務繁雜不得抽身,恨不得離京北上為殿下驅策。”
鄭宇連稱當不得。
這所謂的書記長,其實就是皇帝的首席幕僚長,在帝國裏一貫被稱為“內相”,雖然品級並不很高,但權勢幾可與所謂“外相”,即內閣總理分庭抗禮。對於帝國群臣來說,要把握陛下的喜好和心意,書記處自然是最好的門路,因此對於書記處裏的實權人物,無不是小意巴結賣力拉攏。可偏偏皇帝在這方麵分外看重,書記處幾經清理,血淚的教訓讓大部分人都懂得了不可交結外臣這個道理。這個帶著點明朝司禮監色彩的皇帝幕僚機構,就這樣逐漸成為了一個組織嚴密的帝國常設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