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七章 請你們幫我(1 / 3)

在鄧公館,鄭宇不出意外地遇到了之前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和他還有邱海陽調換身份的總情局特工,完成了身份對換。而對方這一次扮演的角色,是從北京過來的一個業務考察團,主要是受到國防部,皇室產業和幾大財閥的聯合委托,調研東北部隊的裝備和軍需采購。而鄭宇的掩護身份,則是一位去年歸國的留美博士。以總情局的手段,無論是外形還是證件乃至北京的安排,都自然是滴水不漏。

鄭宇這一次的駐地放在了白氏財團名下的齊齊哈爾白公館。與同樣以調研組身份來到此處的一眾手下重新相見,鄭宇和幾個人都是一番唏噓恍若隔世。唯一有些遺憾地,就是柯山要留在北京協調北風的安排,倒是皇帝身邊的書記處處長鄧潛派了一位親信耿軒過來協辦,讓鄭宇費了些思量。無疑,這人應該是皇帝的親信,而派過來也肯定不僅僅是監視自己或是簡單幫把手那麼簡單。

從明月蘭的嘴裏,鄭宇得知了兩個消息:第一個是一支隊除了阿布和敖其爾和其他部隊接了頭,其他人渺無音信,應該是全軍覆沒了,不過好在老金頭在伊爾庫茨克貌似還沒有暴露;第二個是二處處長,皇帝和秦光最看好葛少傑因西伯利亞事件被停職。

鄭宇心中有些淒楚,卻也知道不是長籲短歎的時候。

此時此刻,屋裏已經隻剩下了馬朝陽。

這位一直在鄭宇身邊,與國內的幕僚長楊永泰一起負責皇太子私人情報機構“天機”的情報頭子,尖嘴猴腮的模樣讓鄭宇一看就想起了“契卡”的創始人捷爾任斯基。

一份上百頁的報告放在了鄭宇桌上,鄭宇翻動了幾下,皺了皺眉。

“說吧,暢卿讓你捎了什麼話?”

“楊秘書讓我告訴您,”馬朝陽一字一板地說道,“黑省的事情很複雜。”

這裏的事情很複雜。

話很短,但意思卻頗耐人尋味。鄭宇摸了摸下巴,心裏並無什麼不爽。他和那人的默契,已經足夠他理解對方的意思。而他最看重的,也恰恰是對方的謹慎,否則也不會在自己出巡歐美的時候安排對方主掌國內事務。

“東行,那你覺得暢卿是什麼意思?”鄭宇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麵的國版捷爾任斯基。

馬朝陽從容不迫地說道:“在下不敢妄自揣測。不過既然殿下問起來,那在下就試著說說。殿下之前向國內懇請親自考察西伯利亞,然後再調研北方軍務,目前北京看起來是要殿下兌現諾言,但月蘭是總情局的幹將,耿軒是書記處鄧書記長的愛將,單單一個調研軍務恐怕用不著這些人出馬。他們應該是為了某些大事來的。在下的意思,要麼是軍務裏別有乾坤,要麼就是除了軍務,還有其他事體要查,比如政務,或是經濟,或是反諜。”

“軍務裏別有乾坤?你的意思是?”

“目前看,軍隊出問題的概率不大。”馬朝陽繼續說道,“如果是棘手的大事,那來的就該是總參和國防部的人。所以,更大應該是其他方麵有問題,而且是彼此糾纏,複雜難解的問題。”馬朝陽說道,“陛下想必是以此來考究您的眼光,手段和魄力。不但要您查出這些事情是什麼,還得順利解決。”

鄭宇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個黑龍江地處中俄邊境,麵對著俄羅斯的百萬大軍和圖們江畔虎視眈眈的日本陸軍,內部還有那麼多的滿人和漢人旗民,以及內地天南地北湧過來淘金和開荒的民眾,朝鮮難民,還駐紮著東北方麵軍的幾十萬大軍,各種矛盾錯綜複雜,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在這樣一個地方,在這樣一個時間和背景下,去發掘和解決一個或者幾個重大問題……是騾子是馬,看來是真的到了牽出來遛遛的時候了。

“這事情確實有點意思。東行,黑龍江的資料……”

馬朝陽微微一欠身:“軍政經文方麵的簡介都在這份材料裏,各方力量也有簡單描述。隻要您一聲令下天機就可以收集甄別更多的資料。”

鄭宇頗為欣賞地看著他:“你倒是有心了,這份資料我會仔細讀讀。不過,天機還要把精力集中到北風上頭。這邊的情況,我先利用下總情局。另外,西伯利亞的事情你們也要查。不能指望總情局,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那邊。”

馬朝陽一欠身:“是。”

“你辦事,我是放心的。”鄭宇起身,輕輕拍了拍愛將的肩膀,“這一趟,咱們沒白跑,陛下那裏的意思我想你也看出來了。好好做,以後的天地很寬。”

馬朝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激動,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了,你叫……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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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鍾後。

“殿下,您瘦了。”明月蘭的聲音有些低沉。

鄭宇心頭一暖。他聽出了那絲真誠。經過了阿菊的事情,他對於女特工也平添了幾分好感。她們也是女人,也有感情。

可片刻之後,他的心頭又是一痛。數日前與阿菊的纏綿悱惻,那汩汩流血的傷口,臨終前的微笑與叮囑,又從強行壓抑的角落中翻湧而出。身後的女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嬌柔的聲音在鄭宇的耳邊響起:“殿下,能和我說說這一次的事情嗎?月蘭……想知道。”

鄭宇閉著眼睛,鼻子有些發酸。他調整了幾下呼吸,緩緩地講述起了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分別後一路的經過,連與阿菊的一番親密也沒有漏過。

沉浸在回憶和憂傷中的鄭宇,一直講述到阿菊死在自己的懷裏,才驀然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額角的那雙手已經停了下來。他自嘲地一笑:“就是這樣了……她為我而死,而我甚至還不知道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身後的明月蘭長出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沒想到這位小姐的身世竟是如此複雜……月蘭,卻是有點羨慕她。”

鄭宇一愣:“羨慕?”

“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有幾個人真的能做到呢?”明月蘭輕輕歎了口氣,“能夠找到兩份愛情,而且能為了自己心愛之人而死,含笑而逝,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是奢望。”

鄭宇默然。

片刻之後,那雙手再次穩定有力地揉動了起來。鄭宇雙目微閉,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月蘭,”不知過了多久,鄭宇的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幫我。無保留地,幫我。我要查清是誰處心積慮要我的命,是誰殺了阿菊,是誰害死了那麼多義勇軍戰士。不管是什麼人,我都要挖出他們,殺死他們。我的力量不夠,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幫你。”明月蘭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為什麼?”鄭宇卻沒想到她回答地這麼幹脆利落,一時間頗為詫異。

“局裏給我的命令,就是從此聽從您的一切指令,無保留地幫助你。”明月蘭頓了頓,無比認真地說道,“而且,我認為,幫你,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執行命令,做的又是正確的事情,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鄭宇一怔:“是啊……執行命令,做正確的事,有什麼好猶豫的?”

半晌後,他卻幽幽地問道:“如果以後,我的命令,和你心中正確與否的標準衝突,我說服不了你,你怎麼辦?我不希望你隻是基於上麵的強迫,我要聽你的心裏話。”

明月蘭沉默了。

“月蘭,你相信世間有正義嗎?”

“當然是有的。”明月蘭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麼,做正義的事情,就是正確的,反過來,就是錯誤的,你覺得,是這樣嗎?”鄭宇問道。

明月蘭想了想說道:“應該……就是這樣。”

“那你說,什麼是正義呢?”

“正義就是……公平與合理,合乎大多數人的利益。”明月蘭想了想,認真說道。

“也就是說,正義應該有一個絕對的標準,對嗎?”

“是的。”

“那麼我問你,正義是不是應該符合道德?”鄭宇說道,“如果一個人做事情背信棄義,寡廉鮮恥,他是正義的嗎?我們應該支持他嗎?”

明月蘭想了想,認真地說道:“道德不等於正義……如果他做的事情對社會有利,那就是正義的,我們就該支持他,即使……並不完全符合道德標準。”

“那你認為對社會有利,就是評價正義與否的標準?也就可以用來判斷一個人行為的對錯?”

“是的。”

“那好。假如,在一片大地上,分裂著許多國家,一直互相征戰,人民死傷無數,流離失所,苦難沒有盡頭。這時候,有一個國家逐漸強大起來,他的君主提出,要解救世人,就要統一這片土地,把所有權力集中在他的手裏,建立高度集權的中央政府,讓人們過上安定的生活。他的理想,感染了一個很有天才的青年,這個青年決定幫助他去實現這個理想。你覺得,這個青年的選擇是正確的嗎?”

“是的。”

“於是,這個君主在青年的幫助下,不擇手段,不但利用各種詭計,在敵國引發饑荒,餓死無數老百姓,而且挑撥他們彼此打來打去,人越死越多。後來,他的實力越來越強,他發動了對敵國的大規模戰爭,而且每戰不留俘虜,並且所過之處雞犬不留,敵國幸存下來的民眾也都淪為奴隸掠奪回來。這樣,這個國家越來越強,敵國越來越弱。如果你是那個青年,你會怎麼做?”

“規勸君主,不能做此暴虐之事。”

“可君主告訴你,這個亂世,隻有這樣大刀闊斧才能平定,長痛不如短痛,如果還是按照幾百年來的君子戰,這個亂世還要持續千年萬年。與其這樣,不如最快速度,用鐵血和暴力戰勝敵人。作為那個青年,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