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子出的題還真是不簡單,最先問的便是“浮費彌廣”何解?
這邊是今科舉子來了也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得明白,程靖壓根連啟蒙都未經過,哪裏知道是什麼,他隻能老老實實向著郭夫子深深作揖:“我不知,不曾學過,還請夫子賜教。”
郭夫子倒也沒有難為他,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可程靖依舊是不知,隻能繼續搖頭。
直到連最基礎的《千字文》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郭夫子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最後隻能擺擺手:“罷了,你說說你會什麼吧?”
程平安在一旁看得著急,她知道以程靖的年紀和這樣的資質想要入郭夫子的眼隻怕是難之又難,可是如果不能為程靖求一位好夫子,他原本就不曾學過課業,日後怕是要耽誤良多,再想補救就更難了。
隻能想盡法子試一試了!
誰想到這個時候,程靖向著郭夫子深深一拜:“我因年少家中變故,不曾識得許多字,也沒有人教過課業,不敢欺瞞夫子。”
“隻是有一樁事我是知道的,若是夫子肯收下我,必當盡心竭力而學,姑祖母說不但要學課業,還要向夫子求學為人的道理,要學會本事立命,德行立身。”
這一番話在小小年紀的孩子嘴裏說來卻是十分鄭重有力,繃著的小臉上也是認真的模樣,連郭夫子都被震住了,好一會才笑了起來:“說的不錯。”
程靖沒想到會被郭夫子誇獎,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畢竟自己可是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上來,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轉回頭看向身後的程平安。
程平安笑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讚揚,這孩子真的很不錯。
等到郭夫子說要思量思量,程平安才帶著程靖告辭了,並沒有把拜師禮留下,她也不想讓郭夫子覺得為難,畢竟求學拜師還是要兩廂情願才好。
看著姐弟二人走遠了,郭夫子才轉頭與站在一旁望著門外有些出神的紀煥然開口:“此子若非資質太差,不通詩文經史,我還是很願意留下的,可惜了……”
照著程靖的年紀,尋常孩童應該早就學完《孟子》,《大學》也該所知不少了,怎麼也不會是什麼都不知道,連字都認得不多。
紀煥然收回目光來,淡淡笑著:“夫子從前教我們都說課業精深不過是錦上添花,品行端正貴重才是最為緊要的,丈夫立於天地間需謹記卑以自牧,含章可貞!”
“倒是與這孩子說的一樣無二,實在是難得。”
郭夫子驚訝:“你的意思是要我收了他?”
紀煥然輕笑,合上手裏的書卷:“學問精深容易,品行上乘才是難得不是嗎?”
他的才學就連郭夫子都很是讚賞,說出的話自然也是很有些份量,郭夫子聽完微微蹙眉思量起來,紀煥然倒也不再多話,笑著拿了那本書告辭而去。
紀相府在西城的靈鏡胡同裏,並不算起眼的宅院古樸幽靜,幾枝新開的梅花探出牆來,門外的家仆看見紀煥然翻身下馬,笑著迎了出來:“六爺回來了。”
紀煥然笑著點頭,把馬和鞭子交給下人,拿著書卷一路向著府裏進去:“祖父可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