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為他生下長子,又如此對寧國公府盡心盡力,學著賢惠大度對他身邊的女人多加容忍,總還能白頭到老的。

如今看來都是妄想了!都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來人……”她用盡身上的力氣,拉響了床頭的搖鈴,外頭竊竊私語的丫頭們嚇了一跳,連忙進來:“夫人醒了……”

程平安並不看她們慌張的樣子,聲音低弱:“讓人去西府請了國公爺和李姨娘過來,就說我病得重了,要把府裏的事交代給他們……”

今日是他們最歡喜的時候,若說別的隻怕未必肯來看她這個快要死的礙眼之人。

果然沒有等太久,陸思遠帶著李曦月一前一後進了門來,臉上都帶著還未散去的酒意和紅暈,李曦月更是含羞低著頭整了整衣裙,才婷婷嫋嫋過來。

“姐姐,聽丫頭說你身子不舒坦,我心裏實在惦記著,隻是西府裏的事多耽擱了,不曾過來看你,真是我的不是了。”

她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本性了,也沒有了從前在程平安麵前的柔弱和做小伏低,眉飛色舞之間滿滿都是得意。

陸思遠看著坐在榻上靠著迎枕一聲不吭的程平安,忍不住皺了皺眉:“什麼事要這個時候來說?”

停了停又道:“就算是要把東府裏的事交給月娘,也不用急於這一下吧!”

程平安就那樣冷冷看著這對男女,一個是她傾心感激和愛慕了這許多年的夫婿,一個是自幼相識交好的閨中姐妹,家中敗落來投靠她時,她也是盡力相助為她賃下院落安頓,又是給她銀錢周濟,最後她卻爬上了自己夫婿的床榻,更是想盡辦法進了門作了妾。

如今甚至不甘心再做個姨娘,連誥命都已經得了手了!

她挑了挑眉,努力支撐著最後的氣力,叫過旁邊的焦大娘:“取了賬房和庫房的鑰匙過來。”

焦大娘紅著眼,咬牙捧著一盤子銅鑰匙過來放在李曦月跟前。

“這是東府賬房和庫房連同各處的鑰匙,我病得重了,太醫也說要好生養著,總得有人打點起來才行,就有勞妹妹費心了。”

說完這一句話,程平安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她的時間不多了,還得把最後一件事做完了才行。

“還有就是國公府裏各處鋪麵田莊的契書,還請國公爺收好。”

焦大娘從丫頭手裏接過一隻烏木錦匣送到了陸思遠跟前。

陸思遠頓時眼前一亮,望向那隻錦匣,忍不住伸手打開來取出契書一張張看著,這都是這些年來程平安打點寧國公府攢下來的家財,一直不曾交出來過,如今居然這樣輕易就給了他了!

許久他才抬頭:“你……雖然病了,也不至於如此,罷了,先放在我這裏吧,待你身子好了再說。”話音剛落便把那匣子拿在了手裏。

那邊李曦月也誌得意滿地拿了鑰匙瞧了又瞧,笑盈盈地開口:“姐姐寬心,我一定好好打點,不讓你失望。”

看著他們二人對自己送的“禮物”滿意,程平安低低一笑,陸思遠說過的,要與她同生共死,她又怎麼可能讓這對狗男女痛快活著!

她最後一口氣也快到了盡頭,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一絲輕鬆:“我去了之後,不要與他葬在一處,也不願與他一道辦喪事,送我回黔州,我要留在阿娘身邊……”

這一句話卻是對焦大娘說的,直到看著她含淚點頭,程平安才吐出一口氣來,慢慢閉上眼沉入永遠的黑暗之中,再也沒有醒過來。

陸思遠與李曦月一臉驚愕,不明白她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一道辦喪事?!陸思遠可是活的好好的,怎麼可能一道辦喪事!她在胡說什麼?!

永泰十二年十月,寧國公夫人程氏病故。

時年十一月,寧國公陸思遠與妾室李氏相繼染惡症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