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冬天。
溪寧鎮上一所中學的女生宿舍門口。
“等我一下,我馬上來……”在女生宿舍的通道中,擁擠著來來回回的兩股人流,一股下課回去的,一股往外走去打飯打水洗澡的。
一個纖細苗條的身影在人群裏左躲右竄地往回宿舍的方向小跑。
手裏還緊緊地攥著剛剛學校大會上頒發的優秀學生獎狀和十元現金紅包。
但她並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她前麵的幾個女生頭也不回地自顧往前走。
回到宿舍後,那幾個女孩拿起各自的飯盒,有說有笑地往食堂方向走,大家似乎是心照不宣地開始都不搭理她。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今天空氣中的不同尋常,不再熱情地叫喚,自討沒趣。
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將獎狀和紅包放入自己床上的盒子裏,鎖好。
然後拿起飯盒,走出宿舍門,一直到前麵幾個女生消失在自己視線才開始從緩步切換到碎步。
“柳柳,怎麼這麼慢,土豆炒肉已經沒了!”走到半道,迎麵碰上二姐芳芳從食堂打飯回來。
“哦,我剛才收拾東西了,姐。”
“你等會打好了飯就過來宿舍找我啊,我分一點菜給你!”
“好。”
柳柳剛才的陰霾因為二姐的關心頓時掃去了不少。
二姐芳芳和柳柳都是同時考入鎮上這一所中學,然後被分到了不同的班,自然分配宿舍也不在一起。
二姐小學留了一年,年長柳柳足足兩歲,入學後生活起居各方麵總是會時不時過來關照一下這個妹妹。
走到飯堂門口,和宿舍的幾個女孩又碰了個迎麵,柳柳本想開口,目光所及迎上了女孩串串的一番白眼。
聰慧敏感的柳柳已經猜到了這其中的緣由,努力地裝做若無其事地樣子朝飯堂裏走去。
身後傳來一陣陣刺耳的轟然大笑聲……
串串和柳柳同村,小學六年一直同班,她們之間第一次嫌隙是從柳柳三年級的作文被老師當作範本全班朗讀開始。
確切地說,從那天語文課下課開始,串串便不再理睬柳柳。
“人家是模範生,我們可高攀不起!”
“什麼模範生,不就是瞎編胡謅麼?”
“那你倒是胡謅一個讓老師也念念呀,串串。”
字字句句,聲聲入耳。柳柳坐在自己座位上,心煩意亂,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學習好也是一種罪嗎?
隻是柳柳沒想到這次的隔閡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前夕。
中間幾次的經曆直到現在柳柳想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栗。
第一次,上學路過串串家門口,碰見串串奶奶,出於對長輩禮貌,柳柳主動地上前招呼“串串奶奶早。”
“喚我做甚!賤丫頭痞子,成天就知道欺負我家串串!呸!”一張堆滿皺紋的臉板得緊繃凶悍,一道犀利的寒光射來,一口唾沫星子往柳柳頭上噴濺。柳柳微微顫地倒吸了一股冷氣,這副惡語相向的嘴臉讓她銘刻了一輩子。
此後,每次遇著串串奶不是遠遠繞開,便是裝作玩耍或者若無其事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