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慶寧尖叫著後退，女嬰就哭著爬了過來，那分明就是惡鬼，可那又是他的女兒。
“你不實現她的願望，她不會放過你的。”高巍席補充道。
沒說出口的那句是——心甘情願。若麥慶寧不心甘情願地實現女嬰的願望，這怨嬰是無解的，高巍席他們唯有擊殺她，才能讓她不繼續禍害其他人。
麥慶寧尖叫了片刻便冷靜了下來，他似乎在這個女嬰身上找著了他愛的女人的影子，找著了女兒出生時他發自內心的喜悅和感動。
片刻不到的功夫，那個小怪物便爬到了麥慶寧麵前，她抓著麥慶寧的褲腿，哭著要抱。
麥慶寧顫抖著手，抱起了那冰冷的小身體。不軟、不香，也不暖了。
或許是出於血緣天性，亦或許是麥慶寧真的愛過那個叫林慶慶的女孩兒，隻是他的愛太廉價，配不上那個女孩兒的勇氣。
麥慶寧抱著他的女兒，眼淚又落了下來。他顫抖著手，即使是害怕，也努力地幫女兒弄幹淨口鼻眼角的蛆蟲，抱著女兒輕輕地抖了起來。
怨嬰感受到了父親的溫度，一會兒便不哭了。她指著母親墜樓的方向，讓父親帶她過去。麥慶寧抱著他的女兒，踉蹌著步伐，走到了林慶慶墜樓的地方。他隻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眩暈，這一刻，麥慶寧產生了巨大的恐懼和猶豫。
“讓開！”他耳旁傳來了林耀的聲音。
無數的藤蔓從四麵八方伸過來，將他懷中的小嬰兒卷走。他被人扯著領子後退，隻見那小嬰兒感受到父親內心的猶豫，又要魔化了。
“不行，這男人太懦弱。我們隻能讓她魂飛魄散。”高巍席冷道。
麥慶寧在聽到高巍席的話之後，耳朵就嗡嗡作響，他急切地伸出了手，想要抱他的女兒：“不要！！！”
“把我女兒還給我！”麥慶寧瞪大了眼睛，那神態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
高巍席猶豫了片刻，將藤蔓纏住的小嬰兒再度遞給了麥慶寧。小嬰兒在麥慶寧懷中哭了幾聲，又安靜了下來，繼續指著母親掉落的方向，哼哼唧唧地哭著。
麥慶寧哆嗦著，他抱著女兒，跨過了欄杆，站在了林慶慶當初縱身一躍的地方。
他感受不到恐懼，也感受不到寒冷，滿腦子都是對妻子的愧疚和對兒子的不舍，耳邊最後回蕩的是林慶慶剛生產出來時說的那番話。那個時候林慶慶分明是幸福的，她說她知道她的名字裏為什麼要有兩個慶字了，那是慶祝她能遇到麥慶寧，慶祝她能為自己愛的男人生下可愛的女兒。
或許在他們的關係裏，最幸福最齷齪的，從來隻有他自己。
麥慶寧想著，最後閉上眼睛，抱著懷中的怨嬰，朝下一跳。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肺腑被壓榨得要炸裂，林慶慶死前，是否也是這種感覺？
他在最後一刻聽到他的女兒笑了，他還沒來得及為他的女兒取一個正式的名字，隻是小寶小寶地叫著而已。
麥慶寧再睜開眼，他以為自己死了，卻發現自己還在天台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環顧四周發現高巍席正坐在一堆藤蔓上，懷裏抱著林耀取暖，冷冷地看著他。他反應了好一會兒，猛地撲到欄杆上，往下一看，隱約看見樓下地麵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他眼眶一熱，眼淚便要往下掉。
見麥慶寧醒過來，林耀發話了，他道：“你女兒奔入輪回了。這算是你做的一件好事了。接下來你不歸我們管了，要不要繼續跳樓隨便你。”
說罷，高巍席和林耀二人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台。回到房間，林耀迫不及待地要鑽進被窩，被高巍席一把抓過，塞進了衛生間。
往身上塗泡沫的時候，林耀忽然問高巍席：“你說他會不會跳？”
高巍席淡定地給林耀洗頭：“不會，他這種人的深情一次就用完了。”
林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在浴缸裏撲騰撲騰，像一隻雪白的鴨子：“老高你會不會殉情啊？”高巍席一把泡沫糊在了林耀的嘴上，在林耀忙著呸呸呸的時候，高巍席看著眼前這具健康的身體出神。
高巍席想，他不會殉情。但他也不會讓林耀出事。
（女兒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