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帝位(1 / 2)

黑雲壓城,白雨傾盆。

三王之亂已過去七天,東魏先帝的靈柩還停在靈堂,晉王,寧王,趙王的人頭還掛在白虎門正中,大雨接連下了幾日,血水早已經衝沒了,隻是京城裏還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

檀窈把手裏的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台上,在禮官顫顫巍巍的聲音裏完成了對她那被三個兒子逼死在病榻上的父皇的祭禮。

三王之亂曆經七個月,終於被以定北侯褚淮和太尉師璲為首的王軍平定,在宰相褚琦的支持下,先帝與容貴妃之女檀窈繼位東魏第二任女帝。

檀窈繼位後,將天牢中的兩位造反不成的嫡出皇兄問斬,同已經死於亂中的晉王一起割下頭顱,懸掛在白虎門上。

七日之前,檀窈坐在她那已經冰涼的父皇的屍身後,向百官下了傳位詔書。玉璽蓋下,百官山呼萬歲,那些對立女帝頗有微詞的大臣都縮著脖子死死盯住大殿新換的紫玉板,一聲不吭。

大雨在祭祀結束的這一天停了。

檀窈行至寢宮,褪下白衣喪服,換上金縷朝服,儀仗浩浩蕩蕩排開,一路行至太極殿。

今日是新帝在東魏國喪後第一次上朝,東魏的官員凡是夠了品級的,都規規矩矩地候在大殿裏。雖然站得規矩,可這些人裏至少有一半今日是帶著諫言和辭呈來的。

左排最前麵站著的正是丞相褚琦,老頭兒一身朱紅朝服,須發皆白,卻身量筆挺,頗有一派文人氣度。而右側武將之首的位置上,與著滿殿華服官袍全然不同的,是一襲白衣黑袍,水墨一般暈染在透過側殿窗欞的一片灑金裏,那男子身姿挺拔,雖是站著初升的曉光裏,周身卻寒色溶溶。他背著一柄劍,雖未出鞘,倒隱含著肅殺之氣。

不著朝服,佩劍上殿,全東魏獨一份,便是那太尉兼副相的師璲。

師璲年二十四歲,是先帝時期鎮國公遺腹之子,三朝太傅齊廉在世時與其論道談兵,數日不絕,曾言此人“智絕近妖”。他十六歲從叔父抗擊北涼鐵騎,參謀軍事,星夜破敵三十萬,越十七州,被先帝破格封為執掌東魏皇城幾十萬兵力的太尉。

當年北涼勢力日漸強盛,東魏在戰場上吃不到甜頭,先帝就曾動過派公主和親的念頭。那時容貴妃剛病死,長公主檀歌嬌弱,林昭儀拚死不願自己的女兒遠嫁,加之先帝忌憚林家權勢,便動了送還未及笄的檀窈到北涼的念頭,誰知師璲一計便破北涼十幾萬大軍,倒是讓和親之事不了了之。

師璲班師回朝的慶功宴上,先帝喝多了酒,下了口諭為他和檀窈賜婚,可沒過幾年,北涼求和,願以二十萬軍馬為聘與東魏結親,彼時檀歌已許給了南梁陳王之子,先帝便撤了賜婚的口諭,又開始籌備著把檀窈送往北涼。

不過這一切都被三王之亂打亂了。

檀窈端坐在正殿龍椅上,眼神在掃過師璲的時候不自覺多停了一會兒。

這貌若謫仙的人,多看幾眼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若是這人今日存心找茬…,想到此處,檀窈眼裏隱了份冷意。

果然,她才剛打發了幾個惶恐地求著回鄉養老的大臣,便見師璲跪倒在地道:“衡王殿下與懷安公主之事,還請陛下定奪。

師璲的聲音像是寒泉擊玉,冷,卻也恰到好處的妥帖。

檀窈冷眼看著雖跪著仍帶著威壓的師璲,臉上倒是笑得和煦:“有勞太尉提醒,公主和衡王,朕早有安排。”她說著,掃了一眼跟著跪倒的一片武將和零零散散的幾個文官,收了笑臉,還是平穩的語調道:“諸位,平身吧。”

“陛下,叛亂初平,民心浮動,還請陛下明示,以安民心。”師璲還是跪著,聲音依然不急不緩,可言語間已是步步緊逼。

“不錯。兩國婚盟不可推脫,。衡王年幼,又自幼體弱,尚未成婚自立府邸,允其暫住宮中,待他病好成家,再出宮立府。”

師璲人還跪在地上,那些大臣麵上的神色可不怎麼好看了。

隻是檀窈的語氣全無半點商量的意味,幹淨卻帶著寒意的語氣在大殿上像刀一般釘在那些人腳邊,一時間竟沒人動彈。

“師太尉,平身吧。”

“謝陛下。”

沉默半晌,文官堆裏忽然跪倒一人。“陛下三思!如此有損陛下名聲!”他停下咽了一下,接著道:“陛下初登帝位,怎能禁幼弟於內庭,棄長姐於敵國啊,陛下三思!”

檀窈微微眯眼朝下麵望去,笑道:“杜大夫朕送遣公主和親,是按先帝遺願,照看衡王於宮中,是尊皇家規矩,何為棄?何為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