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市衛生局任黨組書記後不久,他再次回到市人口計生局工作。回來以後,他熱衷於人口文化工作和辦公室工作,不僅主動要求分管局辦公室,在任期間,還推動並主導舉行了本市人口計生係統第一屆人口文化演講比賽。比賽取得了圓滿成功,並在全市黨政係統內部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並且收到了很好的社會效益。
不僅如此,在他分管辦公室期間,我被鍛煉成了多麵手。
當時,局裏幾個股室都有自己的業務,群眾來辦事會找到不同的股室。但這些股室的工作人員在上班時間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有人在,他們也有出外勤的任務,很多時候,某些股室一個人都不在。這個時候,局辦公室便得替他們接待群眾並辦理相關業務。通常情況下,群眾辦理的事項涉及哪個股室的業務,我便電話請示該股室的負責人,然後根據他們的指示為群眾辦理。久而久之,我便熟悉了大多數股室的業務,到後來,除了財務室的業務,對於其他股室的工作我是隨手就來,幾乎可以包辦全局的工作。就比如說科技股,他們負責群眾引產申請的審批工作,其中需要查看群眾的孕情檢查結果報告單。按說我是計劃生育技術的門外漢,但由於長期代理他們處理此類事項,最後這類檢查報告我是一眼就能看出門道,孕期多長、胎兒發育是否良好、是否有引產的必要,我是一看便知,幾乎不用請示他們就能辦理,簡直成了半個技術員。這些,都要感謝唐書記在任期間為局裏創下的良好工作機製。從這個角度來看,老唐對工作也是有貢獻的。
無奈,他終究戰勝不了自己的弱點,邁不過自己心頭那道坎,他隻懂得大步向前,卻不能迷途知返,隻能為組織、為自己、為家人留下無盡遺恨。
無論哪個領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並非人人都那麼高尚,每個時期都有人從高高的位置上跌落下來,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這些平時有頭有臉的人物其實都是普通人,他們也有人性的弱點,他們也有容易被攻破的地方,他們和我們一樣,若幹年後都有一樣的歸宿。正如我在鎮人口計生所工作的時候老廖說過的:“這些人算什麼,百年之後,還不是都化為那一抔爛泥?”
這個時候,要是再說什麼老唐黨性弱化、法紀意識淡漠之類的大話都是浪費口舌,有些話說得太多,也就不再新鮮,也就無法觸動得了人。說到底隻有一句話實在,隻有這句話曆久彌新,那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簡簡單單才是福。”
老唐死亡的時候,正值他被紀檢監察機關立案審查、調查期間,在本地以往的幹部違紀違法案件辦理中,這類情況非常少見,辦案組的工作人員沒遇到過,因此,他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去請示當時的監察局局長老莫,這是一位辦案經驗極其豐富的老紀檢。
老莫不愧久經沙場,馬上給出了指示。
違紀黨員在黨組織作出處分決定前死亡,或者在死亡之後發現其曾有嚴重違紀行為,對於應當給予開除黨籍處分的,開除其黨籍;對於應當給予留黨察看以下(含留黨察看)處分的,作出書麵結論,不再給予黨紀處分。
因此,老唐死後,市紀委決定不再給予其黨紀處分,他得以保留最後的體麵。
然而,他卻無福享受我對他的感激了,若他沒有出事,若他依然如同普通人一樣活得好好的,他一定能繼續見證我的成長,也能接領我對他的報答。隻是,一切皆已成空,他留給世人的,恐怕是教訓比情誼更加深刻一些。
另外,市裏還流傳著老唐的一件軼事。
當年老唐在市計生站工作的時候,曾做過一台男性結紮手術。受術人是市裏某廠職工,術後發生不良反應,後來被鑒定患上手術後遺症。之後,市政府和市人口計生局商量,按規定給了該男子享受了一定的待遇,包括生活上的照顧,還安排他的一個兒子進入市交警大隊當上臨聘協警。湊巧的是,采取這些補償措施的時候,局裏分管這項工作的領導恰好是老唐。沒想到,補償的措施得不到該男子及其家人的認可,他們提出了更多、更過分的要求,這當然不能被有關部門接受。於是,這家人就到處上訪到處鬧,還一度讓該男子睡進市長辦公室,嚴重幹擾市長辦公,把這位領導整得好不尷尬,老唐和局裏也因此承受了不小的壓力。後來老唐出事被查,終於與這事脫鉤。我到紀委工作後不久,便傳來了老唐的死訊。不久後,該男子也去世了。然而男子的家人仍不依不饒,特別是男子的遺孀,繼續鬧得滿城風雨。就這事,我記得市紀委我有一位同事開玩笑說:“這家人還在鬧,他們家男人不是剛去世嗎,讓他到天堂找老唐繼續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