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他妻子大白兔文化水平不高,很多東西都不懂,對體製內的事情更是一竅不通,兩人根本不是一個境界裏的人,因此婚後吵吵鬧鬧,在很多事情上根本說不到一起去。
若幹年後,飛塵霧繞家附近有一處樓盤開售。他跟家人一商量,決定在此買一套。看房、買房、裝修前前後後弄了一年多,這些本是夫妻倆自己的事,他愣是沒有一次主動找老婆商量,隻是為了緩解資金上的困難,他讓老婆找娘家拉過一次讚助。老婆好不容易從娘家拉來兩萬塊的攢足,他見了卻一臉的嫌棄,抱怨老婆才弄來這麼一點,連個衛生間都買不到。之後他逢人便說這套房子與大白兔無關,哪怕是我這個準律師苦口婆心地告訴他這房子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他都不以為然。
多年後他們鬧離婚,飛塵霧繞在《協議書》裏甚至寫上把車子、房子和孩子都留給自己,要老婆淨身出戶,最後因為大白兔堅決不同意才不了了之。
在他眼裏,終究還是看不上這個老婆。
這也許就是在生活上急於求成,且不夠理性的結果。當初他不聽勸,放著門當戶對的女性不要,非得娶了這個女人,人家的婚姻自由,別人還能有什麼辦法?
言歸正傳,既然考上了,就赴任吧!飛塵霧繞一拿到介紹信,就到新單位報到。
接著就是搬家,搬家那天,是大白兔陪著自己老公去的。
去的那天才知道,沿途的路況真的差,也很遠,大白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工作地點從一個離家近到每天晚上都能回家的鄉變成一個離家遠得每個星期才能回一趟家的鄉,夫妻倆心裏的落差大極了。大白兔恨不得每天都呼叫丈夫,讓其沒事的時候回家看一看。飛塵霧繞何嚐又不希望這樣?無奈路途遙遠且路爛難行,即便有自己的小汽車,天天早晚這麼來回折騰也很難受,時間一長,他們隻得默默接受這兩地分居的生活。
在新的單位,他幹過計生助理和鄉綜治辦專職副主任,這一幹就是將近9年,直到2020年5月才得到提拔到另一個鄉工作。
有時我感覺這個人真是挺矛盾的,也挺強。在婚姻大事麵前就不說了,按說他現在已經悔不當初,多次向老婆提出離婚,都在大白兔的堅持下不了了之。在工作上也如此,怎麼勸他都不聽。在鄉鎮工作一方麵是壓力大,另一方麵是離家遠。我知道他很想回城,後來我當上鎮紀委書記後,便想辦法把他調到我身邊,因為我任職的鎮離城隻有14公裏,雖說也是鄉鎮,畢竟比他那個鄉離城近了很多,他當時也同意了。沒曾想,當一切調動手續都辦理完畢,他卻後悔了,原因是他那個鄉的書記給了他承諾,要提拔他,他心動了,決定不調動。這麼一來,進城的事再次變得遙遙無期,直到現在他還在一個較遠的鄉工作。後來,我還鼓動他去找找關係,為自己回城活動活動。沒想到這家夥挺靦腆,見了領導便說不出話,更別說主動去跑關係了,親戚朋友怎麼勸他都不動,實在是令人無語。
2020年5月,他終於走上生平第一個領導崗位,到另一個鄉擔任鎮人大副主席,副科級。這一年,他已經44歲。次年鄉鎮領導班子換屆,他再次轉變身份,任該鄉黨委委員、鄉人民政府副鄉長。
到我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我這好兄弟仍然擔任著這個職位,這個時候,他已經48歲了。我估摸著,他需要這個職位上幹完這一屆,直到2021年才有可能得到人事調整。隻是,看著這種形勢和他的個人條件,他已經不可能得到提拔,或調整崗位、或改為非領導職務、或進城,那時候他已經年滿50,按政界慣例,如果仍沒有機會進城,便極有可能改為非領導職務。然而一旦就地改為非領導職務,今後調進城的希望基本不存在,他將在鄉鎮幹到退休。
眼看他回城的希望正變得越來越渺茫,我和一眾親戚朋友都勸他快些跑跑關係。他倒好,一如既往地平靜,什麼門路都沒去找。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性格這東西啊,就是這麼難以克服。
我和他,一對天生的好兄弟,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發展曆程。但是仔細想起來,我們又是殊途同歸,我們都活成了這輩子注定成為的自己。
俗話說:“遇貴人先立業,遇良人先成家。”其實,我們兩個都沒有違背這一規律。因為他遇到自己所謂的良人在先,所以早早便成家生子,事業上的機遇卻姍姍來遲,在別人看起來是先成家後立業。我遇到自己的良人在後,恰逢自己的事業看到曙光的時候,這才令旁人看上去是先立業後成家。
不管哪種發展曆程,終究還是豐富著這個世界的故事。因為這個世界需要形形色色的人類,需要各種各樣的故事,也需要林林總總的曆史,這才是世界,這才是生活,這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