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勢如此,我們也有氣也隻得憋在心裏。不過,氣憋久了也會憋不住的,時不時露出一點也在所難免,所以,我們這“四大金剛”都有過爆發的時候。
2003年年底,我被鎮裏派去參加工作組到某個村去收農業稅。當時村官阿領就在組裏,閑空的時候,我們會坐下來聊天。
有一次,阿領對我說起了一件事。那還是我在市建設局掛職的時候,2002年和2003年相交之際,鎮裏評選年度優秀大學生村官。評選的結果,阿領上榜,而榮宇惜敗。榮宇學曆遠高於阿領,平時表現也並不在阿領之下,而且他自己也認為民主推薦的票數也不比阿領少,隻是因為鎮裏的領導搞“一言堂”讓自己落選。他不服,於是找到領導理論。沒想到申訴的話說了半天也不能讓領導改變決定,榮宇更發毛了,一肚子火沒處撒,便發短信給阿領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我聽阿領這麼一說,也覺得榮宇有點過分。
不過,收稅結束回到鎮裏之後發生的一件事,卻倒是讓我同情起榮宇來,我和他一樣耍起了脾氣,而且脾氣比榮宇還大。
回到鎮裏不久,12月份需要進行鎮共青團委換屆改選,我被選為代表參加團代會。
開會那天,看到小樊坐在主席台上,我並不感到意外,他是組織部下派的幹部,早已欽定為團委書記,這我無話可說。然而,當我看到阿領也西裝革履地坐在主席台上,便開始感覺有些異樣。
隨著會議議程的進行,我越來越意識到阿領的身份已經在悄然起著變化。終於,會上透露出來的某些信息證實了我的判斷,阿領已經被定為團委副書記人選。我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已經成為鎮裏政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這時,我心裏產生了和榮宇當初一樣的心情。不服,就是不服,阿領何德何能,就這麼輕易地上升到我們的頭上?好歹我堂堂一農學院本科生,他也就區區一市農校中專生,論學曆沒學曆,論文化沒文化,論表現也好我們不到哪裏去,僅憑領導的意思他就升上去了,真是豈有此理。
我越想越覺得不公平,越覺得不公平越來氣,越來氣就越想發泄。想來想去沒別的發泄途徑,隻有手中的表決權,於是,在此後所有舉手表決的程序中我都以舉手棄權的方式表達著不滿。
有人見了我還問,我的這些棄權舉動是不是鎮領導為了某些需要特別交代我去做的?我卻把頭一昂,表示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當然,我這點小伎倆自然瞞不過領導的眼睛,他們看出來我有情緒,決定找我聊聊。
議程間隙的時候,首先是鎮黨委組織委員找到我,委婉地提醒了我幾句。
我還是不服,聲稱棄權是我的權利,然後便返回會場。在後麵的議程中,凡是需要舉手表決的,我一如既往地統統棄權。
見我是這態度,組織委員沒辦法,隻好把更大的領導搬出來。
接下來,鎮黨委一位副書記出馬了。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大堆道理。說什麼這是鎮黨委的意思、他們覺得由阿領來當這個團委副書記比較合適、如果今後有機會也會推薦我。
我雖然愚笨,但經曆了一些事情,有些話中話我還是聽得出來的,不就是鎮黨委已經定了嗎?我意識到,自己再頑固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麼,於是表示服從鎮黨委的意思。接下來的議程裏,我不再耍個性,老老實實給所有表決投了讚成票。
然而,我終究還是口服心不服。在會議結束後,我沒有參加代表集體合影,也沒有參加會餐,隻是把代表證往黨政辦一還,便自顧自地回到宿舍喝悶酒去。
第二天,我在團代會上的另類之舉便傳遍了全鎮。計生站的小龍見了我,不禁埋怨我個性太強。
至此,我才體會到當初榮宇在鎮裏是多麼憋屈,被一個起點比自己低、平時表現並不明顯強過自己的人壓過一頭,我和他一樣不爽,你說我們書生氣短也行,說我們不識大體也好,那時的“四大金剛”都以有個性為榮。
幾個月後,我選擇了司法考試作為發展自己的手段,那時候才放下和阿領的芥蒂。我常常告訴自己,道不同不相為謀,組織上就算是把阿領提拔到聯合國去都不關我的事。
我得承認,自己是四大金剛裏能力最差的。論專業知識水平,我比不上老董,他可是當年市檢察院看中的法醫人選。論性格老成、才思敏捷,我比不上榮宇,這家夥智商非常高,他每天拿著一本《孫子兵法》研究著,我跟他下棋我從沒贏過。論群眾工作能力,我比不上老黃,這老兄出道多年,早就在農村混得一身滑溜,隨便扔到那個犄角旮旯都能迅速和群眾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