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時候鄭清剛好從樓上走下來，我站在玄關處脫掉鞋子，抬頭看到她站在台階的中央，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表情陰鬱。
“那個男孩是誰？”
崔允淨在家門口將書包遞給我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他背後別墅的二樓窗戶前站著一個人。我利用了崔允淨，我故意讓鄭清看到他。
我已經讀高中了，我應該可以擁有自己選擇交什麼朋友的權利。我喜歡崔允淨，我喜歡他的直言不諱，幹淨正直，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樣，他令我重新審視自己，他在我身旁生機勃勃的樣子讓我感到我的軀幹生出力氣。
我的腦海中曾有過無數暢想，因為在鄭清身邊，所以它們畏畏縮縮地藏了起來，遇到崔允淨後，我才又對我熱切盼望過的未來生出野心。
越被禁止便越想嚐試，越難以得到我就越想拚盡全力。
但鄭清不這樣想，她隻允許我與她為我挑選好的人做朋友，崔允淨的出現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我在和你說話！”因為我的沉默，她將音量提高，聲音裏有怒氣。
“我的朋友。”我提著書包想要越過她走向自己的臥室。
“你的朋友？我是不是說過你交朋友之前要先問過我？”她的臉色沉下來，拉住了我。
“那不該是由你說了算的。”我掙脫開她。到現在為止，我也已經累了，我不想隻是為了獲得她的歡心而隱藏自己，我知道我已經承受不了她，我在搖搖欲墜。
我很少這樣幹脆利落地反抗她，往常我隻是在她憤怒崩潰的時候保持沉默，在黑暗中等待時間的流逝後看著她一臉笑容地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的義正言辭令鄭清瞠目結舌，她感到被冒犯了，她的嘴巴張了兩下，下一秒，一個耳光落在我的臉上。
“不是由我說了算的？！你的一切都該是由我說了算的！”鄭清在我耳邊嘶吼。
結實的耳光令我眼前冒起金星，她尖銳的叫聲加重了我的眩暈感，我向後伸手想要握住扶手，但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向前扯去，肩上的書包掉落，我向著樓梯撲倒，膝蓋狠狠撞在台階上。
鄭清將我的書包拉開，書本像蝴蝶一樣撲簌簌地掉在台階上。
“你根本不明白！我隻是想保護你，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心懷鬼胎，他們表麵說一套背地做一套，雖然嘴上說著喜歡你但很快就會拋棄你。你以為你會有什麼不同嗎，不會的！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會在這裏！一個母親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孩子，這有什麼錯，你需要我！”
鄭清說個不停，她彎腰在一堆白色的紙張中翻來翻去，想要找到我背叛她的證據，一張夾在素描本裏的紙被她抽了出來。
“秋遊通知書？”那張紙在我眼前抖動，因為憤怒，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你打算和那個男孩去秋遊嗎？”
當然不是，這是全校組織的活動，所有同學都會一起去。
我想要說話，但是我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我被釘在原地。我為什麼天真地以為我能承受住她的怒火，即使已經曆過無數次，但我的恐懼從來不曾減弱一點，原來我一直是五歲的那個小孩。
鄭清拽住我的胳膊，將我從樓梯上拉起來，我跟著她跌跌撞撞地又爬了一層，最後再次跌倒在地板上。
門在我背後關上，黑暗席卷我，我聽到鑰匙插入鎖芯的聲音，我又回到這個我熟悉無比的地方——家裏的閣樓。
這座三層別墅，是薑海留給我和鄭清唯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