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玄公主狠心給他一刀,太白星君其實已經心灰,也覺得生無可戀。他少年就在炎山帝手下為官,兩任天帝都對他倚賴極深。玄公主還是他看著長大的,後來又看著帝嚳長大。
一生忠誠,即使是玄公主日漸跋扈陰沉、天孫瘋狂日深,他依舊忠實的服侍,設法委婉的化解紛爭,盡力讓朝政和諧下去。
天帝信任他,原本他以為玄公主也是信任他的。
原本以為。
以為必死,結果卻讓開明…澤峻救了回來。照顧他的醫官說,澤峻手底有個封印物,原是要還原天柱的,越沒想到可以救助滅日刀之傷。
他的責任,還沒有了吧?所以還不該死,不能死。
一能起身,他就開始去叛軍那兒。這兩個孩子…澤峻和殷梓,很不熟練政事。他們整天就知道做事,在災區舍生忘死。他們不懂行政,也不知道這些有什麼必要。
但不會永遠都在救災,即使救災也需要完善的計劃和後勤,多少地方官和災民要協調,要分配,要裁決。
這些他們都不懂。但我懂,我很懂。我做了兩任天帝的星君,這些我很懂。
他成了澤峻和殷梓的政官,帶領叛軍的文官策劃和後勤,讓他們可以放心在外奔波。
但不可一日無主。這兩個孩子太無欲,令人著急。明明地方官有事就往他們這兒商議,明明百姓隻服他們倆。
令人著急。
「看起來,萬民傘也沒用啊…」看著澤峻炸完帳篷,又跑又跳的拉著殷梓狂奔,後麵跟著不依不饒的百姓代表,扛著好大的桐油傘,上麵寫滿了請澤峻即位眾百姓的簽名。
「果然是你的主意。」子麟扁了眼,「老星君…」
太白星君回過神,尷尬的咳了一聲。「沒這回事。老兒看眾人苦惱,提點了一聲…」
說到這就令人哭笑不得。曆來隻有搶著當皇帝的,還沒見過人類逃著不要當皇帝。絞盡腦汁的查人間記錄,都是距今有些兒遠的手法,還是想當皇帝的人布置的。
結果,黃袍加身也試過了,萬民傘也試過了,似乎都不能打動這對小夫妻。
「嘖嘖,這些法子有啥子用?」子麟搖頭,「你們要學會攻其不備啊~」她湧起帶著邪氣的笑,湊在星君耳邊說了幾句。
星君不敢相信的看了她幾眼,低頭尋思,果然觀察入微,妙得很。
「…賊相公,狀元才。果然是『禍頭子』才有的妙計。」星君驚歎。
「喂,星君,你這是褒還是貶啊?」
* 被大家尊敬的稱為「帝居」、「議事宮」的地方,隻是個破帳篷。當然,這個帳篷很大,幾乎有四五十坪,甚至可以用簾子隔出一個小小的房間,那就是殷梓和澤峻睡覺的地方,除了床,幾乎不能轉身。吃飯和議事都得在外邊,而往往身邊圍滿了地方官和救災頭目、行政、醫療小隊、各式各樣的仙官。
吃飯跟搶命似的,澤峻匆匆扒到嘴裏,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
「…不是跟你們說過,發電廠和電塔先不要修複嗎?」他還穿著睡衣,大嚷大叫,「那邊還危險的很!困住多少工人了?有醫療隊過去了沒有?」
「那不是什麼發電廠和電塔。」監工耐心的解釋,「那是九玄神聖宇宙玄黃終極固法大陣和玄天九轉靖安塔。屬下跟你解釋過了,」他盡量在鬧哄哄的環境說明,「那是天人拿來鍾天地之靈氣,啟動諸般神器,無須耗費己身的精妙極深術法陣…」
澤峻匆匆的換著衣服,根本沒空去害羞,「夠了!你怎麼念這一串子不用換氣?那些什麼巴拉拉陣和巴拉拉塔跟發電廠和電塔有什麼兩樣?別吵了!到底情形怎麼樣啊?掐頭去尾說重點!」
當他這麼說的時候,身邊還有仙官七嘴八舌的湧上來跟他報告。他一麵往外走,一麵試著聽清楚各路人馬的報告。
殷梓拉住他,他想也不想就給她一個吻,「親愛的,我現在很忙。聽說禮郡那兒的田地崩壞了,情形嚴重到我得去看…」
她笑了一下,「我不是要這個。」她擦了擦澤峻的臉孔,「滿臉都是飯粒,你要這麼出去?別急,禮郡我去看。你去發電廠瞧瞧怎麼了。那兒的土壤抗咒性特別高又不穩定。」
「啟稟娘娘,不是發電廠。」監工還在旁邊耐心解釋。
殷梓笑出聲音,澤峻翻了翻白眼,對著七嘴八舌的眾仙官吼,「夠了!一個個來不成?災害的報告給我,其它的找星君去!媽的我怎麼知道祭典要怎麼辦,我又沒辦過!何況我沒空去吃吃喝喝…修馬路的去找雲府報到!土石流找雷府,別找我了,又沒死人!采買名單不要給我看…喂!是誰申請夜明珠的?這玩意兒要代替手電筒,你給我拿來照馬路?!刪掉!馬路點點柴火就夠亮了,你們到底有沒有預算概念?…」
他吼得這麼大聲,也沒人在怕他。又不是嚇大的。
一路走還要一路回答問題,那個該死的天界「發電廠」不知道會不會爆炸了,施工單位應不應付得來。他心底想著七八件事,看到星君姍姍來遲,連火都沒力氣發了。
「得救了。」他喘了一口氣,「內政找他,找他!」
結果星君居然追著他跑,一路上還認真的報告一些瑣瑣碎碎的任官問題。
「發電廠」恐怕要爆炸了,你問我這些?澤峻沒好氣的漫應著,一麵緊張的監督監工們上裝的工具。
「…樊蘋果轉任護理組主任,高翦梨任命為災難醫療組負責人…」
「好好好。」澤峻沒命的點頭,一麵轉頭對監工說,「你瞧不起鶴嘴鋤?這得裝上去的。你們怎麼依賴術法這麼深?體力才是根本好不好?欸,那個麻繩多裝幾捆。你給我捆仙繩做啥?捆你嗎?」
「還有這個,以下十名人員調動…」
「好好好…」澤峻胡亂點頭。
「還有李澤峻和殷梓職務調動…」
「都好都好!」他哀求了,「星君啊,我不出發不行了,有什麼事情回來再說好嗎?」
「你最少也簽個名表示你聽見了吧?」星君皺眉,「總有個行政流程要顧及呀。」
他很想跟星君說,關我屁事,為什麼大家都要找我?皇室死絕了,又不是天人死光光。總找得到人來當頭吧?
但要星君跟隻老狐狸似的,跟他辯論簡直是在浪費生命。現在有二十五個工人被埋在什麼巴拉拉陣的地底下了,而且似乎會再次爆炸。
他自棄的抓了筆畫了自己名字,急如星火的跑了。
拈著那張紙,星君微笑起來。果然是足智多謀、觀察入微的禍頭子。這張同意書都簽了,白紙黑字的,看你怎麼抵賴。
等澤峻救災回來,發現人人都對他恭喜,他還以為殷梓有了。等搞清楚被太白星君擺了一道,同意成為新天帝,差點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