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燈下這一回頭, 蘇櫻頭一次看清了他的側臉,那是一個年輕男人, 大約二十多歲, 五官深邃,眉目疏朗,如果忽略掉凶巴巴的表情, 就能看出來, 這張臉長得蠻周正。
蘇櫻也在旁邊蹲下來,看著一塊破裂的瓷片, 再觀察著這青年人懊惱的表情, 小心翼翼地道:“你這個罐子, 是不是挺貴的?”
聽到他這麼說, 他“哼”了一聲, 道:“還算有點眼力, 行了,不用你賠,我開玩笑的。”
蘇櫻現在就算想考慮賠償的事, 現在也沒有那個實力, 她也就沒張這個口。隻是在心裏記住了這件事, 如果以後有機會, 她還是想把這個損失給他補上, 不管怎麼說, 都是因為救她而起, 現在既做不到,她也就隻輕輕說了聲謝謝。
青年不置可否,再次問道:“現在想起來家在哪兒嗎?咱倆也不能老在這兒呆下去, 你好好想想。”
蘇櫻點頭, 道:“想起來了,在丹霞路那邊,離四方廣場很近。”
“那不算遠,趕緊走吧,送你回家。真是的,也不知道你家大人怎麼教你的,半夜三更你一個人出來晃什麼晃?今天要不是遇上我,你慘了!”
青年歲數不大,此時跟蘇櫻說話的態度倒是像訓小孩子,蘇櫻知道她這次運氣好,遇到好人了,也不生氣,他說什麼她都默默聽著。
他很快將那碎成幾瓣的罐子用
海綿分隔著裝好,放回盒子裏再用蛇皮袋子裹起來,兩個人剛從窄巷子裏走到街上,不遠處大馬路對麵有人朝這邊喊了一嗓子:“站住!幹什麼的?”
蘇櫻聞聲望去,看到斜對麵不遠處有四五個大爺朝這邊氣勢洶洶地快步走過來,幾個人手臂上都戴著紅袖標,遠遠地指著他們兩個喊話。
青年二話不說,拽起蘇櫻的袖子就跑:“治安巡邏隊的,趕緊跑。”
蘇櫻再一次被他拽著跑了一段,身後傳來那幾個巡邏隊員的喊叫聲,跑了足足有上千米,才把那些人給甩了。
蘇櫻跑得都快岔氣了,扶著路邊的樹幹呼呼喘著氣,等緩過勁來,無奈地道:“這回又跑什麼呀?你那罐子是不是更碎了?”
青年看著她一臉無奈的樣子,似乎覺得挺好笑,不過還是解釋了:“行了,你就別管我那罐子怎麼樣了。
“再說不跑不行啊,這些巡邏隊的人都很難纏,讓這些老家夥逮著了,還得查戶口,得調查咱倆的關係。可咱倆誰認識誰啊?這事兒就不好解釋,他們說不定以為我要怎麼著你呢,到時我有理也說不清。”
蘇櫻喘了一會兒,緩過勁來,擠出一絲笑,道:“確實挺麻煩,不過我相信你不是壞人。”
聽到她這個評價,青年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道:“那可不一定,壞人臉上又沒寫著字,走吧。”說到這裏,他失去了說話的興趣。接下來兩個人沉
默地走著,走了將近二十分鍾,到了丹霞路。
青年一路走得很穩,看出來體力很好,連續跑了兩段路也沒見他呼吸紊亂。
蘇櫻家就在巷子裏不遠的大院裏,她往裏一指:“到了,就在前邊那個大院。”
青年就站在路口,手裏仍拎著那蛇皮袋子,踢走路邊的一枚石子,下巴一抬,道:“不遠的話,你自己進去吧,我在這兒看著,等你進大院了我再走。”
蘇櫻沒動,回頭看了他一眼,問他:“你救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甭問了,名字不重要,走吧,再不回去你家裏人該急了。”青年揚了揚手,示意她趕緊走。
蘇櫻不再堅持,回頭看了他幾眼,才快步往那大院走去。她走出大約二十多米,有個中年婦女正好從院子裏往外張望,遠遠地看到她,趕緊往這邊跑過來衝,到了她身邊就急切地問:“櫻子,你上哪兒去了?你可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媽都是急瘋了。”
蘇櫻被那位中年婦女抓住手臂,含糊著應了兩句,匆忙中回頭,路口已經沒了人。
“櫻子,你看什麼哪,你沒事兒吧?”婦女語調裏充滿不安,眼神落在蘇櫻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著。這應該就是原主的母親了,蘇櫻也不想她再急下去,便道:“我沒事,真沒事,不用擔心。”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大院門口,院門口最近的一戶人家門開了,有個中年男人穿著白色大背
心趿著拖鞋出來潑水,見到蘇櫻母女,怔了下,問道:“這大晚上的,你娘倆幹嘛去了?”
蘇櫻媽袁芳勉強笑了笑,道:“沒啥事,找狗去了。找了一會兒沒找著,咱娘倆先回來了,她爸和她哥還在找呢,一會兒也該回來了。”
那人信以為真,沒再多問,道:“那倒是,找回來好,你家那狗不錯,丟了怪可惜的。”袁芳又三言兩語地應付了幾句,便匆匆帶著蘇櫻回了家。
大院裏沒有路燈,借著小路邊那些人家窗口裏透出的昏暗燈光,袁芳快速帶著蘇櫻回了家。兩人一進門,袁芳就把蘇櫻拉到一個小屋子裏,關上門小聲問道:“櫻子,你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又上輕工局找馮韜那小子了?你路上有沒有遇著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