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夏天,正值暑伏,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炙烤著地上的每一個人,同樣,也炙烤著花梗巷居住的每位居民。
花梗巷的盡頭,居民們圍繞著貼在老舊瓦牆上的幾張白紙,議論紛紛。聲音從巷頭響徹巷尾。
“這這這,這花梗巷我住了幾十年了,這要是拆了,我可往哪兒住啊!”
“可不是嘛,這白紙黑字貼的,不就是強行把我們趕走,”
還有拄著拐杖的老太太,一手持著深紅色木質拐杖,一隻手輕輕的往大腿上拍,
“要我老命喲...”老太太聲音嘶啞打顫,伴隨著哭腔,說完把拐杖一扔,隨即坐倒在地。
眾人見狀接來安慰,一頭黑色卷發,身材豐腴的女人,一臉愁容的扶起老太太,拉著她的手說,
“王大娘,您盡管放心,我們住在花梗巷的居民啊,一個都不可能走!”
“不走,堅決不走!”
一聲沙啞淩厲的男音發出,是站在最後排的王叔。緊接著各種說辭彙聚在一起,終歸彙成一句,我們都不會走。
居民們一致商討出了一個大家都滿意的對策,那就是無論是誰來,隻要是花梗巷的一份子,就不準同意拆遷,天王老子來也不行!
此時,空氣中各種氣味兒混雜在一起,煙味兒,汗臭味兒,香水味兒,還有一股下水道的黴味兒全部交織在一起,盤旋在人們的上空。
商討完對策,人們這才感受到太陽炙烤的有多熱。
衣服已經與漢水完美的黏在了一起,頭上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流,臉和脖子通紅,像是被烤熟的紅薯。
人們抹著汗,用手充當扇子上下扇著,企圖借著一點兒風力來驅暑降熱。
就這樣,在一團雜亂中一一散去。
一年前。
巷子裏劉大爺被劉大娘捉奸在床,劉大娘身材高大,而劉大爺則比劉大娘矮了一頭。
劉大娘本該跟著老年旅遊團去白石山玩兒兩天,可奈何一整個人在車上暈成了一灘水,索性在不遠處下了車,提前結束了這場旅行。
待劉大娘去市場買了些菜回來推開裏屋門時,卻看到劉大爺褲子褪在臀部以下,壓在一個女人身上。
本就五十多歲的人,在受到驚嚇後就自己繳戒投降了。
劉大娘拿了把麻繩從劉大爺的肩膀捆到了腳踝處,把結打的死死的,再按著旁邊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把她和劉大爺用繩子捆到一起,拉著他倆去巷子遊街。
“我就這剛出門的功夫這劉江湖可領了個騷狐狸精回來,都快出來看看啊,都出來看看,”
劉大娘一手用麻繩拉著劉大爺和女人,另一隻手則恰在腰間,被拉著的兩人在劉大娘身後像是兩隻耍戲的猴子。
不一會兒,巷子裏就擠滿了人,劉大娘依舊控訴著劉大爺的罪行,而劉大爺竟還在喊冤,
他苦著一張臉,喊著冤枉啊,你們不知道這麼多年我怎麼過的,沒感受過做男同誌的樂趣啊。
話一出口,便遭了口王大娘的唾沫,“呸,你還真不嫌惡心,這種事真拿得上台麵!”
王大娘話畢,有居民拿了爛葉子往劉大爺頭上倒,還有拿拖把水朝他身上潑,待準備收拾劉大爺一旁捆著的女人時,劉大娘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罵罵咧咧的把人給放走了。
女人臉色鐵灰,便捂著臉,一溜煙在謾罵中消失了。
浦芩以為又是巷子裏的哪個大爺出了軌,便一手拿著老冰棍,另一隻手搖著蒲扇朝巷頭去,剛出院子門沒幾步,聲音便傳到了巷尾,紛雜中,浦芩大概明白,是關於巷子拆遷的事。
她又折回院子,待紛雜的聲音逐漸散去,偷偷跑到了巷頭,逐字讀著貼在破舊瓦牆上的公告。
公告裏寫著巷子拆遷後要建設景區,會給每位居民作出相應的賠償,望居民們服從建設需求,
居民們需要在2008年7月25日至9月30日內完成搬遷。
最後一行用粗黑字體印著特此公告和日期。
浦芩突然一怔,手裏的蒲扇掉落在地麵,她回頭看了眼巷子,突然覺得好像耄耋之年的老人,生命危在旦夕。
一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從浦芩頭頂飛過,似乎是在提醒她,喂,你的蒲扇掉了!
浦芩抬起頭,一股強烈的太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最後麻雀在浦芩的視線中落在一條黑色悠長的高壓電線上麵。
小巷的記憶在浦芩腦海裏發酵,一楨一幅,如黑白電影。浦芩撿起地麵的蒲扇,從巷頭走到巷尾。
花梗巷不算很大,巷子兩排舊房子,一戶人家對應著一戶,現如今,巷子裏除了年齡較小的就是年齡較大的,年輕人走了就再也不想回來了。
浦芩走在開裂的地麵上,裂開的縫隙裏有著大麵積的青苔痕跡。斑駁的牆壁像是年輕女孩兒哭花的妝,每家每戶的屋頂零落的長著些綠油油的野草。
要說這巷子到底有什麼好,倒真是說不出個一二來,時間一長,住出感情罷了。
浦芩家住在巷尾,從巷尾朝著右拐,有一條流動的河溝。隨著河溝越來越深,再加上溺死過人,巷子裏的人幾乎不往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