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青海的第二回,是霍昂實習結束的時候,彼時正是他們小學剛期末考完試,王沛之不是私人行程而是跟著導師的公費旅遊。
七月份的天,火辣辣的曬,王沛之想這真是個炙熱無比的夏天,支教老師的臥室裏都放了一台菊王牌電風扇沒有搖頭功能,彎彎曲曲熱浪直直的吹。
她坐在他腿上,悶熱的小屋裏鋪著泡沫板地墊,霍昂坐在地上靠在床邊手掌圈在她腰上和她吻的難舍難分。
直到聽到有敲玻璃的聲音,還有一些孩子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好像在叫,“霍老師?”
霍昂推推她,“王沛之,外麵有小孩兒,別往裏伸了。”
王沛之抬起頭來,總覺得他過分淡定,看著讓人來氣,霍昂知道她在想什麼,往上拉拉領口遮住痕跡,“行了,喂不飽了還。”
被倒打一耙覺得好笑,“吼!霍小昂,是誰一進來就拉著我接吻的,不是你嗎?”
她從他身上站起來,由於過分生氣霍昂扶著她的小臂,有些肆意的笑,“小心點兒,又不是不給你開葷,吃不到急死了?”
王沛之打他兩下,罵他不要臉。
霍昂站起來去開門,門口是好幾個戴著紅領巾的孩子,探頭探腦的,“霍老師?”
胳膊上帶著三條杠的班長問,“這是你女朋友嗎?”
霍昂環著雙臂點頭,王沛之跟他們打招呼,笑眯眯的彎眉,“你們好呀,小朋友們。”
小女孩們都很活潑,就問,“啊,想不到霍老師還有女朋友啊!”
霍昂看她,“小家夥,你什麼意思?”
幾個小姑娘往王沛之那邊躲,“姐姐,霍老師可凶了。”
霍昂,“……”
我他媽哪兒凶了?
王沛之扭回去看他的表情,幾年雖然大差不差但總覺得霍昂跟高中時候又變得不一樣了點兒,在青海又瘦了點兒,輪廓更顯,尤其是他麵無表情的時候,即使她明白霍昂就是那副死樣子,但現在想想他那張臉天生冷淡隻要不笑就有點兒凶。
“你們怎麼來了?暑假作業寫完了?”
男孩兒們抱怨,“霍老師,能少點兒嗎?”
霍昂斜靠著門框,“做夢呢你。”
小男孩兒一癟嘴,班長才道,“霍老師,校長叫您參加聯歡會。”
他點頭,“行,知道了。”
隨即他環視這群小孩兒一圈,挑下巴,“杵著幹嘛?”
小孩兒們告別,“那霍老師我們走啦!”
霍昂伸出手掌隨意彎了彎,囑咐,“注意安全,別去水邊。”
門關上,王沛之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瞬就被人壓著天旋地轉的到了床上,“現在,喂你?”
王沛之麵色一赧,推他肩膀,“人家要你去參加聯歡會,別鬧。”
霍昂抬手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也是,不夠。”
由於天熱,他臥室裏的窗子開了一大半,隻拉了薄薄的一層遮光簾,有風忽吹進,聽到了外頭不知道哪個小孩鬼兮兮的議論。
“你們看到霍老師脖子上的草莓了嗎?”
其他人,“草莓是什麼?”
那小孩兒小大人似的解釋,“就是……”
霍昂站起身來拍窗戶,“胡耀陽,你皮癢了是吧?”
外麵的小孩兒並不知道居然被霍昂聽到了,撒腿就跑。
王沛之坐在床上笑的氣兒都快岔了過去,霍昂過來捏她的臉,“得逞了?好玩兒?”
她臉頰上的肉被扯著,吐字不清,“我看你,也挺享受的啊。”
“王沛之,你等回去了。”
在這兒皮,不知道上次正兒八經求饒的是誰。
王沛之拉著他的胳膊晃悠,“霍昂,要不要用粉底蓋蓋?”
霍昂兩臂撐在她身前,不要臉道,“蓋個屁,我就這麼出去讓大家夥兒看看,我女朋友跟我感情多好,有多愛我。”
王沛之,“……”
什麼玩意兒,你花孔雀啊,騷包。
他的T恤全部都是圓領,白色白灰色占比很多,王沛之發現他甚至連黑色的衣裳都很少。
對此霍昂的解釋是,白色髒了一眼就能看出來,黑色就是讓人蹬倆腳印兒還樂嗬嗬穿著呢,她驚歎於霍公主的潔癖。
但到了青海之後由於風沙大,打水有些困難,霍昂的深色衣服也變得多了起來,衣櫃裏掛了幾件黑色衝鋒衣,夏天幾件藏青色 、黑色的棉T。
不過他穿什麼都感覺鬆鬆垮垮的,隨性自然,卻老讓王沛之覺得這哥就是披麻袋應該也不差。
聯歡會在下午六點,彼時的天還是亮亮的,依稀能看到天邊幾顆亮閃閃與太陽爭輝的星子,縣城裏就能看到山,但王沛之不知道是屬於哪一支山脈,隻是依稀覺得很近,山上有不化的雪。
青海的蒼穹總是給人一種很廣闊的感覺,懷抱非常非常寬廣,能把人的心撐開撐大。
小孩兒們按照年級一個個班級表演節目,王沛之和霍昂坐在一起,桌子上是瓜子和青稞餅,還有盆子樹莓黑莓,鐵質的壺裏灌了一整壺的鹹奶茶。
這個學校一半是少數民族,點了一堆篝火後,徐安寧和另一個女孩兒cue霍昂,“霍老師,說好的給我們班伴奏呢?女朋友來了就不管了?”
霍昂站起來拿紙巾擦擦手指,他還真得感謝王沛之導致他兒歌曲庫大豐富,商量節目單那天倆人驚恐的看著霍昂,不明白麵上這麼拽王的一個人居然三下五除二寫了一頁兒歌推薦。
他蜷起手指在王沛之臉上摩挲兩下,“自己玩兒。”
王沛之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低估他了,原來這貨不僅僅會彈吉也會彈電子琴,和優雅的鋼琴不一樣,鍵盤琴感覺更自由隨性,十根長指翩然,節奏韻律插上翅膀飛上了天。
曲子都很歡快,但她發現身邊那個支教的女老師,也是她們學校的,聽著聽著就哭了起來,無論之前怎麼抱怨過真的要走了反而舍不得了。
到最後尾聲的時候,是學校的校長在感謝,好些小孩兒都抹淚兒,王沛之問霍昂,“你好冷的心啊,不難過嗎?”
霍昂似冷眼看著他們,來了句,“千裏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本來就是半年而已,沒有必要搭上那麼多感情,我好好的盡到了我的責任,就行了。”
王沛之轉了過去,感歎這哥的心硬,她看著都忍不住想哭了呢。
上大巴之前,霍昂帶的那個班的班長噠噠的跑過來送給王沛之一隻千紙鶴,她奇怪的低頭似是不解,霍昂要她收下吧,孩子心意。
在車上她才擺弄這隻千紙鶴,發現裏麵好像寫了東西,拆開來看,是小姑娘稚嫩的筆跡。
【姐姐,你是我的榜樣】
王沛之側頭問他,“什麼呀?”
霍昂兩手枕在腦後,邊罵這座椅為什麼不能調節邊道,“這小姑娘父親是修鐵路時候死的,母親在西寧打工改嫁了,剛開始來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你知道有多嚇人嗎?”
王沛之不禁心疼起來,霍昂繼續道,“有幾個小混蛋老是欺負她,小姑娘怪可憐的,我就讓她當了班長,跟她說你就管,誰不服找我。”
她又笑,“她都不愛說話,能行嗎?”
霍昂點頭,“我跟她說啊,有個姐姐一開始可是全校倒數,但人家多牛逼,不但一年時間就成了全校第一,所以你要相信你可以。”
王沛之沒有想到,他跟人家吹自己還吹成了勵誌故事,霍昂握著她的手,“可是我們沛沛就是很勵誌啊。”
她閉上了眼,心裏洋溢著絲絲的甜,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居然有一天真的可以啟後,好值得。
夢裏,入目全是粉色的霧,她像是看到了姑母,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直到迷迷糊糊聽到有抽噎聲傳來,她才半夢半醒的睜開眼睛,大巴車正在過隧道,車裏開著昏黃的小燈,車上的人都很疲倦閉著眼睛小憩。
王沛之呆呆扭頭,才看到霍昂在折疊一塊紙巾,他的眼圈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
她突然笑了,靠在他胳膊上,“霍小昂,你是不是哭了?還是舍不得吧?”
霍昂不知道她醒了,隻是在離開縣城界碑的時候突然就有點兒忍不住了,他側過身去,否認道,“哭尼瑪了,老子就是打了個哈欠。”
王沛之知道這是個死要麵子的家夥,“啊——”一聲。
“我這裏有一封孩子們給你寫的信誒,我念給你聽聽?”
霍昂驚訝,他怎麼不知道?
孩子們確實都寫了一封信,不過沒有找到霍昂全交給了王沛之。
“走開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