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1 / 3)

1.

陸霄少年時桀驁, 在入朝不久就與同僚發生衝突。

楊氏好言好語地勸他:“阿霄,去同人家好好說一聲吧, 又不是什麼大事, 將誤會解開了就是。”

陸玉也關切地說道:“若是不成,父親著人做個局,將那人請過來, 你們好好地聊聊。”

然而陸霄隻思索了一瞬, 便拂袖離去。

楊氏愕然,陸玉也有些無措, 歎了一聲:“這孩子桀驁, 如何能在官場混好, 所幸有他姐夫照拂。”

離開家中後, 陸霄縱馬便去了天心樓。

時下正值春闈, 滿城的名人雅士都齊聚一堂, 二三月份的好時光,最春風得意的便是這些年輕士子。

但這些都與陸霄無關了。

在趙崇幫他打點以恩蔭入仕以後,他便永遠走不了科舉入仕的正途, 枉他一身才學, 一手好字, 全都派不上用處了。

陸霄想不出陸卿嬋是懷著怎樣的心態, 溫聲地向他說“以後便不須勞累了”這般殘忍的話語。

他走進天心樓, 尋了個角落坐下, 一盞又一盞地喝酒。

喝至夜色漸深, 陸霄方才昏昏地站起身,當他要走出天心樓的時候,倏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阿霄。”

是陸卿嬋。

外間不知何時下了大雨, 他淋著滿身的失意落魄, 甩開了陸卿嬋遞來的傘。

她容顏溫婉,眸裏含著少許哀傷,即便被落了麵子,也沒有不快,隻是執意地將傘遞給他

:“你拿著。”

陸霄沒有管顧,徑直淋著雨離開,陸卿嬋就那樣沉默地為他撐了一路的傘。

他淋著滿身的失意落魄。

而她淋著的卻是切實的磅礴大雨。

很久以後,陸霄才明白那夜的雨意味著什麼。

他跪在陸卿嬋的病床前,聽她在夢囈時語出真相,看清她單衣之下未愈的傷痕,在隆冬的大雪裏跪了整整一夜。

陸霄不是不明白陸卿嬋為何要讓他以恩蔭入仕,如今陸家落魄,又是太後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去考科舉全然就是送死,他隻是心有不甘,始終凝著鬱氣。

他也不是不知道陸卿嬋暗中為他打點了多少,他隻是年少輕狂,想要擺脫父親的陰影,想要顯得清正廉直,方才故意作出不通人情世故的耿介模樣。

可承擔了這一切的全是他的姐姐。

他曾經發誓要好好保護的姐姐。

寒風怒號,陸霄跪了一夜,可幼時因喘疾被楊氏仔細看顧的身子骨,卻連一點事都沒有。

反倒是曾經最是頑劣驕縱的陸卿嬋,不知在何時落了一身病。

2.

平王年輕的時候很受高祖喜歡。

後人總覺得是他生得像高祖,性子也類高祖。

實際上根本不是那樣,平王跟高祖全然就是兩個極端,真正跟高祖相像的是晉陽公主。

所以高祖把晉陽公主封到北都晉陽,把她嫁給他最信賴的河東節度使柳正言。

反觀他還沒有及冠,便被直接封到了河朔這苦寒之地。

平王一直覺

得他是個很普通的人,他也的確沒什麼可稱道的。

或許就是因為沒什麼可稱道,反倒在一眾龍子鳳女中顯得有些特別。

溫潤平直,眾人都這樣稱他。

說得久了,便有了更好聽的聲名,謂之賢也。

其實不過就是庸碌罷了,隻是因為輩分高,才被傳得越來越好聽。

後來段明朔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也頗有些遺憾。

“都說平王賢明,沒想到竟是如此無能。”他的語氣平淡,並沒有什麼貶斥的意味,宛若僅僅是如實道來。

平王很想應段明朔一句: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高祖待他親善不過是因為他年歲小,於高祖而言是個須要照看的弟弟。

平王得到的都是虛名,都是瞧不見摸不著的喜歡,而高祖真正疼寵的兩個子女,皆是親自教養,一個親封為太子,一個嫁予河東,那才是明晃晃的愛重。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妒忌的。

誰人能不愛自己的子女呢?

但被段明朔擄走的時候,平王還是忍不住地怨恨了高祖一段時日。

直到被柳乂救走、安居在晉陽後,平王才過了段安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