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飛狗跳的吃了頓晚飯,徐若瑾信守諾言的去教方多病劍法。
她隨手撿了根樹枝,揮動間隱約可見的鋒銳劍氣劃破夜空,宛如繁星點點,璀璨奪目。
李蓮花靠在不遠的一棵樹上,靜靜的看著那驚鴻般的身影,思緒慢慢飄回了十年前。
東海之戰後,他暗中回過四顧門,可看到的,是四分五裂的慘狀,聽到的,是無數的微詞和怨言。
當時他身中劇毒,被了無和尚用金針梵術換回了十年壽命。
從此他改頭換麵,成了李蓮花,帶著憤怒和迷茫,隱居在東海旁的小漁村裏。
其實他知道很多人都在找他,喬婉娩,雲彼丘,石水,還有其他什麼人。
總之,都是些江湖人,可越是江湖人,就越讓他厭惡怨恨。
可在兩個月後,一個他完全沒想到的人,會從千裏之外趕來。
騎著高頭烈馬,踏著一地黃沙,闖進了那個偏僻的漁村。
他記得那天日頭很大,那人一身白衣,美豔傾城。
若瑾算是江湖人,因為她打敗了李相夷,成了天下第一。
可她又不算江湖人,因為她自從當了天下第一就再沒理過江湖中事。
她會每天在院子裏那棵桃樹下,擺上滿滿一桌子的糕點零食,再泡上一壺好茶,悠悠然的靠在躺椅上,罵著話本子裏的書生忘恩負義,富家小姐眼瞎心盲。
他常常取笑若瑾小小年紀,卻活的像個老人家。
可若瑾毫不在意,依舊日日如此,悠閑自在。
這樣一個懶散的局外人,踏過千山萬水來找他。他心裏自然是歡喜的。
若瑾是李相夷認識的人裏,離江湖最遠的人,也是最沒有芥蒂的人。
其實他幾次都想現身一敘,可當初終究年少氣盛,太過在意臉麵,不想這般行屍走肉的出現在朋友麵前。
如果當初他從那個角落裏走了出來,他們現在會怎樣呢?
李蓮花馬上搖了搖頭,那樣,他們大概就沒有那種可能了。
他那時性子張揚,桀驁不馴,若瑾雖然小小年紀,卻像個長輩一樣,總是把他當孩子看,她是不會喜歡那樣的自己的。
李蓮花歎了口氣,或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自徐若瑾來了之後,附近的幾個漁村都張貼了尋人的告示。
不過他那時容貌已改,這麼近的距離也沒有被人發現。
他當時還戲稱,告示上的畫像實在太逼真了,但凡模糊一點,他都是要搬家的。
隻是他每次看到自己惟妙惟肖的畫像,胸口總會暖上那麼一下,然後再笑著從畫像前路過。
就這樣,他躲在角落裏,看著那張尋人啟事上的賞金,從百兩漲到千兩,到最後上萬兩。
他都沒想到他和笛飛聲居然那麼值錢。
是的,尋人啟事裏找的不隻是李相夷,還有一個笛飛聲。
他記得徐若瑾走的那天晚上,東海下來一場好大的雨,那雨又大又急,雨點被海風吹在告示上,暈成了一片糊塗的墨跡。
害得他最終也沒能救下一張尋人啟事。
三年的時間,他不知不覺,莫名其妙的就攢夠了五十兩銀子,可他最終卻放棄了贖回那枚,賜生則生賜死則死,武林中無人不曉的四顧門門主令牌。
他那時覺得自己好像更懂了若瑾一些。
什麼天下第一,萬人敬仰,都沒有一頓飽飯來的實在。
後來他漸漸忘了江湖,忘記了怨恨,丟掉了抱負,學著若瑾,悠閑的過起小日子。
隻是他賺錢不易,不能若瑾那般大手大腳。
不過能養活自己和狐狸精,他就很知足了。
離開那座小漁村後,他也有意無意的探聽過若瑾的消息,最後卻什麼都沒有打聽到。
這可能是他躲人的報應吧。
隻是當初若瑾遠赴東海尋人的那份情義,他一直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