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作賓拍了拍李奧的手,“李師長嚴重了,都是革命同誌,這點事情算什麼?李師長下一步是去製造局還是陸軍部?兄弟馬上安排衛隊開路。”
李奧搖搖頭,“死者為大,發生了這種事情,兄弟在徐州就懊惱得不得了,哪裏還顧得上去什麼製造局。雨岩兄,不幸離世的弟兄們安葬在哪裏?我先去拜祭一下。”
車隊緩緩向東郊的紫金山駛去,李奧和蔣作賓坐在陸軍部唯一的一輛汽車上,李奧和蔣作賓的衛隊簇擁在車的左右。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哪裏得來的消息,一路上都是各軍的士兵,還有那些被裁撤後還未離開江寧的散兵,都圍在路邊叫罵。更有人撿起磚石土塊朝著穿著黃色軍服的李奧的衛隊扔去,被扔中的士兵也不出聲,隻是默默地護著汽車前進。
李奧坐在車裏,咬著嘴唇不說話。蔣作賓看著麵前的青年將軍,心裏卻是一直在盤算。這次的事件,對於陸軍部來說,絕對算是個意外之喜。不但分散了前來討餉的部隊的注意力,為了擺平這個事件,讓富得流油的第一師分潤些錢財軍火,補貼一下陸軍部,想來也不是問題吧。
想到這裏,蔣作賓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了,至於死傷的那一千多亂軍,根本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他強忍著心裏的得意,做出一副關心的樣子,“李師長,事情鬧成這個樣子,各方都有責任,我相信製造廠的守軍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太介懷了,總是妥善處理後事就好......”
聽他這麼說,李奧隻是默默地望著窗外的人群,沒有說話。
車隊終於在紫金山東南靈穀寺旁的光複將士陵園停了下來,望眼處都是一排新墳。
先從車上下來的是蔣作賓,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圍怕不是有上千人跟到了這裏,多數是各色打扮的民軍,還有些新聞記者,舉著鎂光燈等著拍照,還好自己提前安排了部隊在周邊維持秩序,不然他甚至不敢讓李奧從車裏出來。
另一側的車門打開,李奧從車裏鑽了出來,他神情嚴肅,左臂的黑紗在黃色的軍裝襯托下格外醒目。
喧嘩的人群沉默了一下,接著就如同冷水投入油鍋一般沸騰了起來,鎂光燈不停地閃耀,叫罵聲也更加大了起來,士兵們手拉手組成的封鎖線被擠得搖搖欲墜。
李奧卻好像沒有聽到叫罵聲一樣,隻是淡淡地看了人群一眼,便摘下帽子,在蔣作賓的引導下,徑直走向了墓群。他靜靜地看著那些新墳,突然一下子跪了下來,一向高昂的頭就這麼低低地垂在胸前。
這個光複過鬆江、江寧、徐州的青年將軍,這個手握數萬重兵的青年將軍,這個占據著兩淮、蘇北的青年將軍,就這個跪在了一群在袞袞諸公中隻是數字和消耗品的普通士兵的墳前!
那些本來還在叫罵的士兵們都沉默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李奧低頭跪在那裏。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隻有鎂光燈還在不停地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