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那小小的紫禁城中的淒風苦雨,石大人胡同的總理大臣臨時官邸,卻是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院子裏麵架起了高高的電報天線,整日不停地往四麵八方收發著電文,不時有來自各部或者不同勢力的官員在這裏進出,這裏,才是整個華國北部真正的政治中心。
矮胖的總理大臣剛剛午睡醒,喝了一碗姨太太送上來的參茶,坐在書房中翻看著剛剛送來的文件。
腳步聲響,他手下的親信幕僚之一,阮忠樞走了進來。
他是李鴻章幕裏出身,做事認真,心思縝密,早年袁慰亭落魄的時候偶然相見,阮忠樞敏銳的眼光洞察到此子久非池中之物,便傾囊相助以期奇貨可居,此後自然成了袁的親信。他出入袁慰亭的書房,從來都不用通傳的。
“宮保大人。”阮忠樞上來請了個安。
袁慰亭點點頭,微笑著看著阮忠樞,“鬥瞻,宮裏有消息了?”
阮忠樞搖搖頭,“我剛剛見過慶王,今天小朝會上,他按宮保的意思轉達了,太後那邊沒啥反應,但是良弼幾個年輕的勳貴反應激動得很,幾乎當場就要動手打他,看來退位的時候,現在還沒到時候。”
袁慰亭沉默了一下,徐州方向,他故意隻派了第五鎮一個混成協去支援,就是讓南邊民黨的北伐攻勢順利點,刺激一下滿清這些王公大臣,沒想到竟然還是有這麼多人不識時務。“鬥瞻,南方那個臨時大總統可是已經就職了,真讓他們理清了頭緒,接下來我又要多費手腳,退位這事情可是耽擱不得了。”
昨天楊承瓚電報過來,說清楚了和李奧那邊談判的事情,條件他大致還算滿意,雖然送出去了兩淮的鹽稅,不過那也隻是權宜之計,借著李奧的兵勢威逼清廷盡快退位才是正事。
阮忠樞皺著眉頭,“單是那個愣頭青的一個師怕是不夠,畢竟山東還有第五鎮,再加上禁衛軍、巡防隊什麼的,也是大幾萬人。良弼幾人嚷嚷著帶兵南下去拚命,無非也是覺得那邊力量不夠。除非......民黨大軍全線出擊,他們才會真害怕。”
“鬥瞻,你這說的是什麼胡話。”袁慰亭聞言卻是一笑,“南方民黨真的全線出擊,咱們北洋都有麻煩了,到時候宮裏就算真退位也沒我們的事兒啦。就是因為隻有一個師,我才放心讓他們過來。前線的戰報也來了,這李奧的兵,裝備不錯,不過新兵居多,戰鬥力不如咱們老北洋。”
聽袁慰亭這麼說,阮忠樞沉吟了半晌,方才緩緩道,“宮保這個敲山震虎的法子是極高明的,隻是......”
“怎麼啦?”袁慰亭問道。
“宮保,您看......”阮忠樞從袖子中掏出幾張報紙,“現在不光南方,就連京裏洋人的報紙這幾天都是連篇累牘地在報道那個李奧,甚至有些報紙已經將他吹成南北之間的一個新勢力了。宮保你這麼一味縱容,讓他順利北進,外人要因為我們北洋外強中幹了,到時候就怕生出旁的心思來。”
袁慰亭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道,“鬥瞻你提醒的是,現在徐州隻有張勳的江防軍和我北洋第十協殘部不足萬人,根本牽製不住那李奧。雖說是皙子在鬆江已經談妥,保不齊這李奧會不會生出其他想法。這樣,一會兒你按我的意思給皙子發電報,讓他再和那邊聯絡聯絡,隻要那邊能夠保證不進山東,這蘇北和兩淮的鹽,給他了便是。”
“另外,宮裏這邊動作也要加緊了......”話說一半,袁慰亭又在那裏沉吟,半晌才皺著眉道,“你覺得那李奧會乖乖聽話嗎?這個人我著實有些看不透,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孩子,居然是事事算無遺策,不過兩三個月就聲名鵲起。要不咱們擠點兵力,先打垮了他如何?”
阮忠樞默默站在桌邊,沒有說話。說實話,他如同袁慰亭一樣,也看不透這個叫李奧的年輕人,潛意識裏,他也傾向於先消滅掉一切不安定因素。隻是現在這時機著實不對,不說如何籌措兵餉,就現在李奧被報紙直接捧成了進步勢力的領軍人,真的對他開戰,這南北和談的大局就算是完了,到時候袁慰亭想用清室退位來交換新建國家的元首這種事情基本上就沒得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