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燈明。明玦等候在門外,楊玉簫的聲音從房內傳來。明玦應聲走入。
楊玉簫此時卸下了麵紗,楊菲兒與她極有幾分神似。而這麵容卻透出一分仿佛已經在楊玉簫身上消失的清純可人。
明玦看著宮主的臉略略出神了一刻,繼而自知地低下頭去。
“依你看,蕭溯說的是真是假?”楊玉簫也不在意,示意她在一旁木椅上坐下。
明玦略一行禮,退坐一旁,道:“他沒有必要說謊。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至於孤身涉險。”
楊玉簫點頭道:“如此說來,是瑾子有什麼瞞了我們?”
明玦搖頭道:“瑾子也不像在說謊。”
楊玉簫道:“那就是中間出現了一些人、一些事,讓瑾子不得不隱瞞真相。”
明玦道:“我也這麼想。為此我問過她,可是中間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可疑的事情。隻是有一點,不知宮主是否覺得奇怪。”她停了一刻,道,“蕭溯曾經斷言他與瑾子交過手,可是瑾子卻對此矢口否認,這裏麵似乎有些蹊蹺。”
楊玉簫不動聲色,緩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說下去。”
明玦道:“蕭溯不可能看錯,瑾子也不可能說錯。那麼,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瑾子被人冒充了。”
楊玉簫看了看她道:“你是說,凶手也會易容術?”
明玦道:“是。”
楊玉簫道:“武林中會易容術的門派,除我翡翠宮外,還有四川唐門、蘇州易中堂、江寧烏衣府和袁州吳氏。可是我們與這些人素無往來,他們怎麼可能得知瑾子樣貌加以冒充?”
明玦也透出一絲不解,沉默下去。
楊玉簫放下茶杯沉吟道:“以後出去不要再示以真麵目。瑾子……”楊玉簫停了一刻,看著明玦道,“你暗中多加留意一些。”
明玦楞了一刻,卻也不多問,隻是起身領命退了出去。
月影下一個斜長的身影,拉得昭涵的軀體更顯修長。她調整好先前幾近紊亂的呼吸,緩緩披衣坐到到燈下,默默看著窗外那株梅樹的枝椏間露出的月光。
月光透射進來,灑在桌前,一切明淨安詳。如果這就是真實的世界,沒有紛擾,也沒有殺戮,那該多好呢。
李昀暄離開已經將近十天了,昭涵每一日都閉門不出,李府的往客都由管家阻在廳堂。臨安還沒有消息傳來,她希望他們沒事。何妍,那個溫宛而略帶羞澀的女子,真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她真的不希望再看到誰不幸了。
李昀暄離開了,可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有時候這種靜謐會讓昭涵害怕,獨自一人的時候,那些惡夢,仍然不時地把她從半夜驚醒。滴血的豹皮護腕、滴血的殺人長刀、母妃和護衛們的屍體……每當夢到他們,昭涵便抱緊被子無法安眠。
其實心裏還是害怕啊,隻是不想再脆弱下去,於是寧願這樣用堅硬封鎖著自己。於是在無人看見的暗夜角落,恐懼便如肆掠的洪水般傾湧出來,衝垮她一切的意誌和堅強。昭涵目中映著燭光的地方閃爍著,似是清淚,卻被她仰了仰頭避退下去。
她起身拿起卷放桌前的畫卷,將它抱入懷中回到床上。月光淡淡地照著,昭涵將畫卷打開,裏麵的人物竟是李昀暄!
手中握著承影寶劍,白色長衣隨風微擺,李昀暄俊秀無雙的麵容在昭涵筆下恍若真人。當初他就是這樣出現在她麵前,拯救了她的生命,也拯救了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還記得那個傍晚他們一起在那個寧靜的山坡上看著星光,之後的某一天夜裏,他抱住她,帶她坐到了房頂。那些日子的星光真美啊,美得好像不是自己該有的生活。昭涵微微蜷縮起來,心裏有些疼痛,似是幸福,似是憂傷。
晨光尚自熹微,李昀暄已勒住馬韁在山峰前停了下來。這就是翡翠宮的所在,李昀暄下馬四圍看了一番,目光慢慢停在那兩峰間的狹窄石徑上。
這裏看來荒無人煙,不像藏著一個巨大的宮派。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條石徑。當真有如桃源的地方?李昀暄略停一刻,小心地向裏麵走去。忽然石徑深處傳來移石般的沉悶聲響,李昀暄急忙閃身回避起來。隻見從中出來兩個女子,拖著蕭溯將他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