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天佑九年的這個七月格外炎熱,京城裏空蕩蕩的大街上就連野狗都看不到一條。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人們在那悶熱無風的屋裏也不敢高聲說話,不僅僅是炎熱的天氣榨幹了人體內最後一絲精力,而是因為從年初開始,北炎的軍隊就從邊境殺了過來。
二月十五,邊關重鎮鎮遠關在被圍五天後陷落。
三月初四,賊軍圍困正陽城,守將周將軍率兵誓死抵擋,本來可以堅守到援軍到來。但隻到了第十三天,這位周將軍在城牆上巡視的時候,被一發石彈砸得血肉模糊。正陽陷落。
沒有了這座重城的牽製,北炎軍隊在大禮境內的進攻勢如破竹。
四月十三,西北門戶銅關被破。
到了六月初五,自銅關以來的數座大城不是被破,就是投降。
六月二十一,北炎的賊軍攻破大禮皇城的最後一道屏障望都。
七月初三,大禮朝的國都已經被兵臨城下。
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大禮朝第十一代天佑帝——秦見知。
……
秦見知此刻正在禦書房裏忙碌,禦書房裏一片狼藉,四處散落著零碎物事,桌上堆著厚厚的奏章,都是這大半個月的,秦見知一封也沒有看過,反正不是告急就是求援,誰看了都煩。
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秦見知得顧著更要緊的東西。他穿著黑色的常服,催促著幾個小太監:“快快快,第二排格子上那副畫,趕緊給朕拿過來。”
手忙腳亂的小太監抱著盒子差點摔了一跤。
秦見知看著笨手笨腳的小太監十分著急:“小心點兒,這可是範中立的《雪景寒林圖》!”
太監姚大伴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大喊著:“陛下,陛下,賊子破城了!”
秦見知沒有驚惶,展開手中的畫卷看了看:“朕這不是在收拾東西嗎?”
換做其他人,聽到秦見知不耐煩的這句話,或許就會噤若寒蟬,但是姚大伴是看著這位皇帝長大的,沒那麼多敬畏之心,上手就來搶:“快走吧,我的陛下,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這些勞什子?”
秦見知十分心疼:“你別搶,這是顏魯公的真跡!”
……
姚大伴轉身打開箱籠找著東西,一邊說:“蔣翰林鑒定過了,是贗品。陛下,祖宗!就算是真的,要命的時候了,也顧不上這些了。”
姚大伴找出一個錦盒往秦見知手裏一塞:“這才是要緊的東西。陛下,你帶著它,趕緊跑吧。”
秦見知接過錦盒,問:“那你呢?”
不知道哪裏的一陣喊殺聲,穿過了血染的長街,穿過了厚重的宮門,在此刻忙碌的禦書房裏,秦見知和姚大伴都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