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月大雪接二連三,一事接著一事。又聞聖上旨意下來,賜北靜太妃之義女、北靜王水溶之義妹賈探春,嫁與回疆王西日和卓為妃。因其義兄暫未娶親,探春婚期定在其後的正月十六。一時山莊之內嘩然,各有議論,不能勝記。
十二月二十八日,北靜王水溶大婚。皇帝禦賜十裏儀仗送解憂公主入北靜王府。這是一件轟動京城的大事,那一日,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茶肆酒坊來客成群,紛紛議論,從王公貴族至黎民百姓,都對此事展露出空前的熱情。
冰清山莊內,眾女孩子們都向黛玉告了假,興高采烈地去城裏觀望。王爺大婚,又是娶了公主,陣仗必定不同凡響,怎能不去一睹為快。再者,京城中都盛傳北靜王麵如冠玉,氣勢超群,京中少女皆十分好奇,正好借此機會親眼瞧瞧王爺的風采。
山莊一下子靜了下來。黛玉有些不習慣這突來的靜謐,倚在窗前發了一回怔,又走到書案前,拿起筆欲書寫幾句,卻下筆無神,寫來皆不是。她棄筆踱到梳妝台前,拉開抽屜,拿出放在最裏的一個小木盒子,撫了一回盒上的花紋,方緩緩將它打開,拿出那串鶺鴒香念珠。
紫鵑進來時,便看見黛玉默坐於鏡前,盯著手中的東西發愣。“姑娘怎不出去走走,這樣悶坐著也不好。”紫鵑一麵說一麵走上前一看,頓時不再言語了。對於北靜王與姑娘的關係,紫鵑雖不十分了解,卻也懂得幾分。此時,她聰明地不發一言,心內卻歎了一聲,輕輕退步而去。
至晚,北靜王府張燈結彩,遠遠望去竟似開了一朵豔麗的紅花。水溶穿了金絲紅錦袍服靜靜站在小湖邊,碧波蕩漾,偶有漣漪,月色下,波紋中,那水中的倒影有些不真實。
而冰清山莊之內,黛玉正佇立於竹林一角,遙遙望著天上的月。那月那般的遙不可及,如同一個人,令自己不得不望而卻步。他此刻在做什麼?是與滿堂賓客把酒言歡,還是與嬌羞新娘舉杯共飲?從此,自己與他,便是真正的分道揚鑣了罷。倘有再見之日,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語,再不會有從前的親密了。
失落麼?有一點。心傷麼?似乎也有一點。但是她不後悔。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是麼?
黛玉暗暗對自己說著,卻不知她心中所想之人,此刻正默默望著自己。黛玉突然覺得身後一股炙熱,連忙轉過頭去,忽見水溶一襲紅衣,在不近不遠處立著,月色照映之下,十分邪魅淒美。黛玉心裏一顫:“你,你怎麼會來?”
水溶沒有走近,隻望著她不語。
黛玉卻忍不住朝他走了過去,見他雖然麵帶微笑,眼中卻透著悲涼,心中又是一緊,輕聲問道:“你——不開心麼?”
水溶笑得溫柔:“你想我開心,我便是開心。”
“你這樣出來……”黛玉不知如何提及,洞房花燭夜,新郎倌卻跑了,新娘子該如何作想。
“我點了她的昏睡穴。”水溶歎道。
黛玉更是吃驚,怔怔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你在意麼?玉兒?我遵從皇上旨意娶了公主,我遵從你的建議娶了她!我來,是想聽聽你說,你在意麼?你告訴我,隻老老實實告訴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