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兒子。”殷壽俯身在蘇全孝耳畔低語“你要做我最勇敢的…”
“蘇全孝”質子旅陣中響起一聲清越的女子聲音,卻見一騎著體型龐大白虎的高挑美貌女子於陣中行至殷壽馬匹旁邊,高大的馬匹因白虎在側,不安的原地踱步。
“王叔什麼意思,你還不懂得嗎?”女子睥睨著跪伏在地上的蘇全孝。
蘇全孝一愣,悲愴的低頭,淚水砸在雪上但隨即被新下的大雪蓋住:“是,我…我知道…”
女子躍下白虎,走到蘇全孝身前:“抬起頭來。”
蘇全孝身子顫抖,手將刀握得越來越緊。
“我要你抬起頭來。”
蘇全孝忍淚,卻想著臨死之前再看一眼質子旅的兄弟們一眼,再看她一眼,也好。
隨即像是做了決斷一般抬起頭來,但是手中的劍卻被女子一把奪去然後向自己劈來,他緊緊閉上雙眼,等著這一刻到來:似乎,死在王姬手上也很不錯。至少她可以永遠記住冀州城蘇全孝的名字了。
等了許久,想象中的利刃穿身沒有到來,反而自己的束發被解開,蘇全孝不解,睜眼看向身前女子。
隻見她一把將他的頭發削去大半,厲聲說道:“身體發膚,父母所受,而今斷發絕情,從此之後你便是王叔的兒子,我的弟弟”說罷便俯身扶起蘇全孝,定定的望著他那雙如同小獸般的眼睛,把劍遞還給他“我要你,親手砍下蘇護的頭顱。”
女子回身看向殷壽,此刻殷壽被這番言論架在火上,若是不應,身後質子團恐怕寒心。隨即應和:“阿姮所言不錯”扭頭高呼道:“冀州蘇護,為臣不忠,為父不慈,但為私念,傷民殺子,如此反賊,不除盡難以慰藉殷商先祖,難解天下人之恨”
質子旅勢如破竹,很快,就將逃亡的蘇護一家逼至雪野。
殷郊一行人追上車架,蘇護與殷壽戰成一團。
殷姮冷眼相望,蘇家有幾分骨氣,但說到底終究是謀反了,想起聞太師說起祖父和父親,隱秘的說過:慣子如殺子。姮輕輕搖頭,抬眼看向殷壽時,卻看到他落了下風。
姮猛地衝向殷壽,千鈞一發之際握住了蘇護刺向殷壽的重劍,阻止劍往他的血肉裏更進一步。那坐騎白虎將蘇護撲倒,蘇全孝下意識衝過來,卻一劍砍下蘇護的手臂,呆愣的轉頭看向壽姮二人。
殷壽與殷姮的鮮血混合落在雪上,詭戾瑰麗。
殷壽反應很快,將蘇護頭顱砍下,丟給蘇全孝,才有了閑空去看向殷姮。
他一向對自己的侄女的感情很是複雜,一方麵,她是壓在自己頭上太子啟的獨女,頗有些強勢驕縱;另一方麵,她殺伐果決卻不失良善,對自己盡是孺慕之情,在父王麵前多次維護自己,又數次救自己在水火之中。
是以,殷壽每每想,殷姮若是自己的孩兒,那殷商定早在自己掌中。
“阿姮,怎麼如此衝動,我被蘇護所傷並無大礙,你的手若是傷了還怎麼彈琴。”殷壽此番話倒是有幾分真情實意的,她是整個大商的玄鳥,更是自己捧於掌上的東魯明珠。
姮倚靠在白虎身側,任由白虎舔舐傷口,笑吟吟的抬起頭來道:“叔父無虞便是阿姮所願。”
姮見殷壽依舊麵色不展“誒呀,叔父放心,下次我保證不衝動,把殷郊推過去給叔父擋刀,反正他皮糙肉厚的,為父受傷,他肯定躺在床上一邊養傷一邊呲著牙傻樂呢”說著就湊到殷壽跟前去扯著他的袖子撒嬌,低聲嘟嘟囔囔地看著殷壽“何況我最討厭彈琴了,你知道的,都是祖父夥同父親逼迫我,哼!他們好,那我就跟叔父好”
“哈哈哈,你總是有許多歪理”殷壽開懷一笑,緊繃的麵色終於放鬆下來。
而另一頭,殷郊幾人還在討論如何處置妲己,蘇家謀逆不錯,但她畢竟是蘇全孝的妹妹。
“你就是妲己呀。”雪地裏衣著單薄的少女望著騎著各自坐騎的叔侄二人,像隻小雪狐一般歪歪頭看他們滿眼不解。殷壽隻是看了兩眼,便扭頭回營中向朝歌傳回消息。
蘇全孝在姮身後扯了扯她的袖子,輕聲道:“王姬”
姮回頭,便看到蘇全孝那雙往日富有神采的眼睛裏沁滿了淚,像一隻淋了雨的小狗,她很少見他難過,就算是想家也是嘻嘻哈哈地說自己勇武的父親和哥哥、美麗溫柔的母親,還有眼前這個雪野裏的雪精靈。
姮看向依舊盯著這裏張望的妲己,這麼小的一個小姑娘,一朝之間,家破人亡卻沒有一絲憤慨哀戚,見到多年不見的哥哥,也沒有依戀難過,的確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