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九年冬,定遠縣的街道上,一個穿著樸素,相貌看上去不太出眾的青年男子正兩手插兜施施而行,突然腳跟停在一個豬肉鋪子前。
正在切肉的攤主瞟了一眼他:“喲!鶴年今兒怎麼有空來我這?”
男子顯得有些不自在,他跺了下腳,晃了一下腦袋後說:“我說老李,連你也笑話我?我哪天沒空啊?”
攤主嬉笑著取下前麵一塊肉,放在案板上嫻熟的切成兩塊,後用草繩捆紮起來,扔給那名男子。
“拿去吧。”
男子裝作有些生氣的樣子拒絕了他:“老李你這是幹什麼?我不要。”
“你愛要不要!”攤主並沒有過多理會他,而是招呼下一位客人去了。
盯著那兩塊肉他咽了幾下口水,終於忍不住了伸手去拿,突然攤主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顯得有些誠懇。
“趕緊找個工作,讓程叔省省心。”
程鶴年有些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行了,你也別瞎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我知道。”
二人的談話被一旁買肉的人聽見了,她側過臉打量了一下程鶴年,露出一絲驚訝。
“這是程木匠的兒子?”
程鶴年聽到這人認識自己老爹,很不情願的側過臉去衝那人尷尬的微笑了一下:“啊是是是。”
那中年婦女得到肯定答案後就來了興趣,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咋的,我聽你老爹說你警校畢業了?找著工作沒有啊?”
程鶴年被問得愣了神,一時答不上話來,攤主見狀立馬插了句嘴緩和氣氛。
“哎呀,鶴年這段時間還有點事要忙,忙完這陣就去工作了。”
程鶴年接著上話茬連連稱是:“啊對,過段時間就去。”
中年婦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白了一眼程鶴年:“你可不能學那些個混子啊,你爹把你養這麼大又供你讀書不容易,你得給他掙點臉!你也別怪嬸說話直,這都是為你好。”
“哎是是是,我知道。”
中年婦女拿過案板上的豬肉放進籃子裏後說了一句:“行了,我也不跟你囉嗦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啊。”說著就轉過身走了。
程鶴年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又回頭看看手上那兩塊肉,瞬間就沒了胃口,瞟了一眼攤主就把肉扔了回去。攤主李淮對他吼了兩嗓子:“鶴年,你幹嘛呢?愛要不要,真的是,本事沒有脾氣還見長啊。”
程鶴年沒吭聲就走了,往家裏的方向走去,回到家門口,晃起腦袋看著那個掉了色的大門,他心裏禁不住感慨,這正如自己的父親那般,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推開門進院子,看見父親正用刨子削著一塊新買來的木樁,他慢步走過,隻是輕輕斜了一眼沒說話就回屋了。
程鶴年很小就沒了母親,是父親一把屎一把尿將他拉扯大的,在他的印象裏,父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平時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父子二人也鮮少有過什麼交流。正常情況下每天都說不過兩句話,而就是那兩句話也僅僅是父子二人互相的問候。
程鶴年回到屋內倒頭就睡,躺在自己那張並不寬大的床上,深呼了一口氣就眯上了眼。
不知過去多久,廳堂傳來一聲呼叫,聲音不大:“吃飯了!”
程鶴年被驚醒了,又是歎了口氣,雙手揉了一下眼睛,一手撐在床板上站了起來,後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間,廳堂裏父親正給他盛飯,桌上隻有兩碟菜,一碟青菜,還有一碟是兩個形狀蠻好看的荷包蛋。
他坐到桌前,一手拿起碗,另一隻手拿起筷子,抬起手剛要夾菜又停了下來,把手縮了回去,往嘴裏送了一小口飯。
他父親看見他沒夾菜也放慢了吃飯速度,用餘光掃了他幾眼:“怎麼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