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一陣細微聲響，青冥回來了。
從狹縫穿過一條下行的甬道便是洞穴，肖言琅與行遠此刻坐的位置，抬眼就能看到，從甬道抵達洞穴口的青冥。
青冥手裏抓著少許幹燥樹枝，另一隻手虛握成拳，像是捂著什麼東西。
青冥將樹枝扔去牆邊那一堆，走回來就拉起肖言琅一邊胳膊，背對肖言琅蹲下，一把將肖言琅拉上後背。
行遠震驚呆了，“幹什麼？！”
都等不及他起身，青冥背著肖言琅就往甬道走了。
行遠立馬抓起佩刀跟上。
被突然背起的肖言琅同樣嚇一了跳，第一反應同行遠一樣，皆以為是青冥探到什麼危險，要帶他們走。
肖言琅道，“我可以走。”
他是覺得虛弱，但必要時還是足以支撐行動。
青冥沒吭聲。
出洞甬道雖是上坡，但青冥步子輕快，肖言琅還未說出第二句，青冥已背著他出了狹縫。
一出狹縫，青冥就將肖言琅放下來，然後伸出虛握成拳的左手。
攤開掌心。
幾隻暖色螢光從青冥冷白的掌心悠悠然飛起來。
“螢火蟲！”肖言琅驚喜念道。
青冥偏頭看他，沒說話。
“瘴氣之林竟有螢火蟲！”語氣裏滿是驚喜，眼神都明亮。
青冥調頭就走。
肖言琅下意識伸手抓住青冥，“你去哪？”
“再抓。”
肖言琅一愣，轉眼就笑彎了眼梢，“帶我去看。”
青冥不是王尉風，王璟澈也不是王尉風。青冥甚至沒有記憶，即使有，他與王尉風幾乎也沒有交集，不會知道王尉風也曾這樣，在夏夜裏抓來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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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單手扣住肖言琅的腰縱身而起，帶著肖言琅踏樹穿林，落在一處湖泊附近。頭頂漫天星辰，耳畔蛙叫蟲鳴，眼前是滿滿人間星光盤桓，數不盡的螢火。
肖言琅看著那些暖色螢光恍然失神，過了好一會才說，“怎會想起抓螢火蟲？”
青冥說，“不知道。”
肖言琅相信青冥說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但青冥看著湖麵螢火，又說，“我好像看過。”
很多次。
青冥忽而縱身躍起，飛入螢火。人間星光驚飛，青冥踏水而行。下一刻，螢火竟又聚攏環繞追隨青冥身畔。
他好像也曾這樣做過。身在螢火叢中地場景也似有無數次。但他想不起來，不記得。
湖畔，肖言琅看得失神。
青冥再次落回肖言琅身邊，螢火隨他而來。
肖言琅說，“它們跟著你。”
青冥伸出手，有螢火落他掌心，有更多落在他右手臂負傷處。
“血腥氣。”青冥說。
肖言琅搖頭，“如果隻是血腥氣招惹，它們就隻會停在那一個地方。”
青冥抬起左手，亦有螢火蟲停落左手手心。肖言琅伸一根手指去碰青冥掌心螢火，但他尚未觸碰到便驚飛了螢火蟲。
青冥摘下一片樹葉，眨眼就以葉緣在右手手掌劃開淺淺一道傷口。
肖言琅驚呼，“你幹什麼？！”
“手。”
肖言琅伸手，青冥用力握緊手掌將血液滴在他手心，又揮手一抓，將虛握的手蓋進他手心。
螢火蟲落在肖言琅手心裏。
肖言琅愣愣地看著手心久久不曾飛離的螢火，又抬眼看湖麵盤桓的螢火。
昔年盛夏，邊境河畔，也是在這樣的漫天星辰之下，也有數不盡的螢火，身旁與他十指相扣的，是尉風。
視線突然開始模糊。
螢火似暈開，眼前光暈重疊，星火交織。依稀隻能見身旁人的輪廓。肖言琅失神地伸手抓住青冥的胳膊，看著青冥。
固執地，緊緊盯著身旁看不清楚的臉。
“你能不能，叫我一聲言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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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琅。”
這一聲言琅說是叫肖言琅，不如說是木訥蒼白的重複這個詞。但肖言琅聞聲就落淚，落得他自己一個措手不及，驚慌地去抹眼角確認。
視線模糊的狀態亦如之前的每一次，片刻就恢複。
肖言琅低下頭，但低頭的瞬間就一滴眼淚砸下去。
視線模糊無關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