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京城,氣溫逐漸轉涼。

窗外淅淅瀝瀝下著雨,讓本就黯淡的天氣呈現出陰沉沉的感覺。

坐落在西榆林巷的將軍府,此時正哭聲一片,放眼望去皆是隨處可見的孝布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而在將軍府後院一處不起眼的閣樓裏,沈念正緊蹙著眉,額上沁著冷汗,嘴裏反複念著:“不要殺我,不要,不要殺我!”

沈念雙手在空中無意識的亂抓著什麼,在外麵守著的喜兒聽到姑娘顫抖的喊聲,急匆匆的進屋查看,叫醒了還處在噩夢中的人。

沈念迷迷糊糊的醒來,映入眼簾的是四周垂下的一層層煙青色幔帳,還沒等她回過神,就見一旁的丫鬟急切的對著她喊了兩聲:“姑娘,姑娘,這是我剛剛打的水,喝一口,你剛剛夢魘住了。”

聞聲抬頭望去,沈念整個驚住了,喜兒,她不是被沈明月嫁給太子殿下的一門生當小妾去了嗎?

怎麼會還在她身邊?

喜兒見自家姑娘仿佛還沒從夢魘中走出來,便拿起一旁的帕子,想著給姑娘擦擦汗。

沈念還未從震驚中走出來,她明明已經被沈明月挑斷手筋腳筋,推下懸崖摔死了的啊,那疼痛她現在都能感受的到,怎麼一睜眼又見到喜兒了呢?

她環顧四周,看見位於左側的梳妝台,不顧自己身子虛軟,下地就要去拿銅鏡。

“姑娘,小心,你這剛剛落了水,身子乏的很,張府醫說你要多多休息,暫時不能下床走動。”

沈念聽到落水,張府醫,頓時看向說話的喜兒,半響,就在喜兒都覺得她家姑娘不會再有什麼動作時,隻見她指了指置在梳妝台上的銅鏡,說:“把銅鏡給我拿來!”

喜兒有些茫然的拿起銅鏡,回頭看了眼處於呆滯狀態的姑娘,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沈念對著銅鏡照了又照,鏡中人眉眼有著剛剛褪去稚嫩的青澀,膚如凝脂,平時愛笑的鳳眼此時透露著震震驚恐,本就慘白的臉,此時看著更加滲人。

“姑,姑娘!”喜兒小心翼翼的喚了聲。

“現在是什麼時候?”

“離正午還有兩個時辰。”

沈念聽後抬頭猛的看向她,語氣生硬的說道:“我問的是哪年哪月,什麼時候?”

“是,是天啟11年9月。”

沈念聽著她的話,在嘴裏喃喃的自語道:“天啟11年?”

這麼說,她剛剛及笄不久,還沒有跟母親鬧僵,跟老太太翻臉,也沒有跟沈明月玩塑料姐妹情,更沒有處心積慮嫁給太子……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不可思議的想著難道她這是回來了?

正在她還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時,突然外麵傳來一陣騷動,便開口詢問道:“外麵什麼事情,這麼吵!”

喜兒見自家姑娘問起,微微詫異,但還是輕聲回道:“前院正在辦程表哥的喪事,因為姑娘你落了水,一直昏迷著,大娘子便沒讓人來過多打擾。”

沈念思緒回轉,聽著喜兒如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回答,有些想笑,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心冷,到底是怕過多打擾,還是母親壓根就不想通知她。

她閉了閉眼,用沙啞的嗓音問道:“這喪事辦多久了?”

“好像有一會兒了!”

沈念記得前世她醒來時,喪事已辦完,母親在老太太麵前並未為她說過一句話,隻說她身子弱,怕衝撞了,不便前去,可是,她明明一直是昏迷的啊。

她靠在床邊聽了一會兒外麵傳來的陣陣哭聲,一時竟不知是在哭她還是在哭他們那素未謀麵的表哥。

前世,老太太雖然表麵上沒怪罪,但是對她卻越發冷淡,她以前一直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明明是遠房表哥,戰死沙場也不應該他們家給舉辦喪事,直到,她看見老太太房裏的牌位,才驚覺此事不簡單。

沈念越想身子越發抖了起來,當年他們在她剛出生時,就以擋運為由送了出去,如今接回來,卻是讓她做沈明月的陪嫁,前世的她心有不甘,違背自己的意願做了許多錯事,終是梁黃一夢。

她曾天真的以為她回來會擁有父母的愛,所以她把三從四德刻在了骨子裏,從不敢讓自己出現任何差錯。

可是他們卻隻是讓她掛著個嫡女的名頭,從未給過嫡女的待遇,反倒是那個從小到大搶了她的爹娘,搶了她的身份的人過得風生水起,隻因老太太一句“我的嫡孫女隻有明月一人。”

“嗬~”

喜兒站在沈念旁邊,見她家姑娘哭著笑的,以為是落水留下的後遺症,正在考慮要不要去稟告大娘子,找府醫來看看,就見一直未曾開口的人,吩咐道:“去把我的孝衣拿出來,我要去靈堂哭喪。”

喜兒:“哭,哭喪?給誰哭喪?”

“當然是給我那素未謀麵的表哥了?”

喜兒:完了,姑娘精神也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