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謊言,所有人都默許的謊言。
黑島再怎麼心軟也放不下想出去看看的願望,倒是一直沉默的九葉開了口。
“他已經……”
“閉嘴!”
老人怒斥道。
懷裏的衣服不斷提醒她剛剛發生了什麼,少女閉上嘴,一言不發的低下頭。
人心都是偏的。
你已經聽不清了,隻知道付出代價,你就能見到他。
狂喜瞬間擊潰了遊走在崩潰邊緣的你,身無分文,你選擇認認真真的給老人磕了三個響頭。
紅色的苔蘚蓋過了雪。
受害者在對加害者感恩戴德。
“九葉,你把人看好了。其他人都散了吧。”老人下令,然後領著黑島順著石階向上爬,身影消失在雪霧裏。
他知道澤井死了對九葉是多大的打擊,但是不會有比九葉更好的人選了。
京久奈永遠忘不了當初新嫁娘事件裏離奇消失的女人,雪女的消失也許與她有關,但是也隻是猜測。
雪鄉好久沒有人進來了,山頂的神社隻承認獻祭外鄉人。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他一定要贏。
人們來時如雪匆匆,去時也如雪無痕。如果不是還有個小姑娘在你的麵前,你怕是又要以為隻是一場夢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澤井為什麼會死?”
九葉的年齡最小,因此性子也是最純潔無瑕,剛成年的少女大概都是如此,仇恨會蒙蔽她的雙眼,但同時,她願意聽一個解釋。
或許目的不算單純,求另一份心安罷了。
年齡大的女人姿態謙卑的跪在厚雪中,對著高高在上站在麵前少女討好的笑。
少女握著長刀,麵無表情。
違背了禮數的畫麵。
你重新描述了一遍少年的死和他奇怪的話語,寒冷似乎開始入侵到皮肉裏了,以至於一個簡簡單單的故事都被你說的顛三倒四。
少女聽完,手上的力氣鬆了鬆,刀刃下垂陷進雪裏。
雖然知道澤井已經問過了,九葉固執的又問了一遍。
“你見過春天嗎?”
“見過的。”你忙不迭的點頭。
她的下一句話卻好似無形的刀,重新淩遲了一遍你尚在人間的軀殼。
“畫上的……孩子,他見過嗎?”
你不知道。
關於他的所有事情你都不知道,你對他的了解僅存於每一夜的夢中和昏迷時的幻想。
美好的像泡泡。
他應該見過的,你的孩子值得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
“見過……見過的!”
“真好啊。”
少女發出羨慕的喟歎。
兩人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一個在考慮鬧劇般的仇恨該如何收場,一個在自虐式的翻遍腦海裏關於他的空蕩回憶。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能輕易放下的。
澤井死之前在求一個擁抱,這是她欠他的。
該死的雪鄉!該死的雪女!
要是他們生在一個普通的地方多好啊。不用害怕融化,可以肆無忌憚的相擁,而不是過早的宣告離別。
九葉狠狠踢了一腳雪泄憤,察覺到你的臉頰已經開始不正常的泛紅,她抿抿唇,收了刀,解開裘衣的束帶。
一片柔軟溫暖的雲將你擁入懷中,久違的溫度舒服的你甚至想要呻吟一聲。
你怔愣抬頭,少女隻剩下單衣,她把裘衣扔在了你的身上。
她的胳膊上也已經爬滿了透明的殼,再過久一點,冰殼就會漫過脖子,覆蓋每一寸肌膚,最後哢啦一聲,碎掉融入落雪裏。
九葉的眼睛和其他人都不同。
你看到了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像春日的新草,昭示著蓬勃生機。
野草連火都燒不盡,更不用說這凜冽的冬日。
少女終究是忍不住,眼淚不值錢的湧出眼眶,下唇被咬的鮮血淋漓,隻為了不泄露出丟臉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