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淡的粉色雜糅在斑駁的灰色之間,魚鱗般的雲層占領了整片天空。
它投下陰影,它緘默不語。
灰色知道它在裝傻。
突然閃現的紅色打破了雲的獨占,他一甩刀上鮮血,沉默的視線落在重歸平靜的小巷。
啊啦啦,這是第幾個了?
他像個狐狸肆意逗弄著獵物,上揚的嘴角掩蓋了眼底的狡猾。
沒毛的貓竄上牆頭,悄無聲息的伸出爪子,伏低身體,尾巴不安分的晃動。
冰涼的東西貼上脖子。
他舉起雙手,長刀掉落地上,清脆一響。
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嗎?
他笑了笑,也許不是呢。
“放過我的家人……”獵物威脅的聲音都仿佛在呻吟。
“當然……”他慢悠悠的轉過身,晚風吹動他腰間掛著的鈴鐺,死寂的夜裏,格外多餘。“……騙你的”
轟然騰升的大火迅速蔓延,半邊天空陷入混沌的紅色。
血色,尖叫,屍體,噩夢般的背景下。
狐狸溫柔笑著,爪子撥斷了獵物垂死掙紮的琴弦。
刀快不過狐狸的影子。
地上的長刀被踢起,白光一閃,精準沒入。
真是不小心,弄髒了她送的娃娃。
他攬著屍體的腰,慢慢放在地上,手指輕輕貼在獵物的嘴唇,如同在訓斥一個不聽話的頑童,不能過於加重語氣,嚴厲而溫和的勸說是最有效的。
“夜半小巷,生人勿近。”
他嬉笑,就著手中的長刀挽了個花刀,前前後後,左左右右。
“為什麼這隻兔子不會打洞呢?”
兔子瘸了腿。
“那更要拚命逃跑啊……”
它跑不過獵狗。
“那追逐的人呢?”
掉進了自己的陷阱裏啦。
“嘻嘻……”他收刀背手而立,微卷的長發突然垂落,遮住了側臉。“又壞了。”他小聲不滿嘟囔。
“新源衣。”
“啊呀呀,是長姐大人呢……”
他眯起眼,快步上前,一步兩步,長刀被隨意扔落,像一隻飛蛾撲火,眷戀的墮落在她的懷抱。
她生得精致,雙眼下各有一點淚痣,眼角帶著點點薄紅,眼底是如三月湖水般的溫柔淡然,容貌如同花叢遊蕩的蝴蝶。
紅色單扇遮住了幽靈們窺探的視線。
“你開心嗎?”她為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嫻靜的微笑格格不入。
“開心的……”
“那就去做吧”
那就去做吧,那就去做吧,那就去做吧……
這句話如同亙古不變的真理被刻進了他的靈魂。
她笑的依舊溫柔。
那是一隻蝴蝶啊,那隻幼時輕易從他的手心逃跑的昆蟲。
爛漫花叢,蝴蝶遊戲,少年為了抓一隻蝴蝶,劈爛了花叢,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蝴蝶順著落敗的殘花縫隙間逃脫。
“長姐也會逃跑嗎?”
他迷戀的撫摸她的淚痣,喃喃自語。
“春天是困不住蝴蝶的,它會找到破繭的地方”
紅色夾雜白色蝴蝶紋路的拖地長裙是她的標誌,黑色的蝴蝶紋身被囚禁在鎖骨間,隨著動作,掙紮欲飛。
“那我呢?沒有長姐的地方,怎麼能叫做巢穴……”
他扯著她的袖子,急切的想要得到承諾。
長姐大人笑了起來,微微俯身,呼吸立馬交纏在一起,刻意壓低的嗓音像極了腐爛的薔薇散發出來的糜爛香氣。
厭惡的時候卻不經意的沉醉。
“我給過你抓住我的機會了……我親愛的弟弟。”
月光曖昧。
新源衣抓住她垂落在臉側的發絲,偏頭貼在臉上,有些委屈的垂下眼簾。
“很不公平啊,長姐大人用完就丟呢。”
長姐隻是抬起手,歪歪頭,這個動作讓她更像一隻遊蝶了。
“所以,想要摸摸頭嗎,小狐狸?”
狐狸溫順的彎腰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三無地,律法管不到的地方,實力為上,新源家為上。
新源家有兩個兒子,一個長女。
沒人見過那位長女,即使是出門長女也帶著帷帽。
三無地一直都有的傳說,隻有那些老人才知道。
傳說有一隻能變成貌美女人的蝴蝶會出現在夜晚的湖邊,任何人隻需要一眼就會迷戀上那隻蝴蝶,不是愛,是迷戀,是隻想要獨占的迷戀。
獨占蝴蝶的人會變成蝴蝶的巢穴。
他們會變成蝴蝶最鋒利的劍,也是最沉重的鐐銬。
可是沒人關得住一隻蝴蝶。
蝴蝶會在破繭後離開。
沒人會恨她,他們甚至歌頌她的一切。
人們稱她,蝴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