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內傳出陣陣銅鈴聲,焚香也濃得很,蓋過了脂粉味。
宮子羽穿戴整齊,撩開垂掛在萬花樓門口的雕花門簾,迎頭就看見站在門口雙手抱在胸前一臉怒氣的金繁。此刻他懷裏抱著一件厚重的鬥篷,手背上一枚綠玉非常醒目。
他是宮子羽貼身的綠玉侍衛,寬肩窄腰,侍衛服下身姿筆挺,麵容清朗俊逸。他早上在宮子羽的臥房中撲了空,才不得不趕來這裏,所以此刻十分不愉。
來者不善啊,宮子羽歎氣。
金繁臉色很黑,但又遮遮掩掩,躲避著周圍行人的視線,羞於讓旁人看到自己的臉。他個性內斂,偶爾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送客出來,他都臉紅。
宮子羽看著他像會變臉一樣,臉色黑一陣紅一陣。
“你又跑來這種地方!”金繁劈頭蓋臉地問。
宮子羽裝傻:“你不也來了嘛。這麼巧。”“平時花天酒地吊兒郎當也就算了,連今天這種日子你也要往這裏跑,你不要命了嗎?”
宮子羽與他拌嘴:“新娘子們都還沒到,你倒挺著急。你是新娘子嗎?”
“我要是新娘子,我一定會在洞房花燭夜打斷你的腿。”
宮子羽忍不住一哆嗦。
金繁看他臉色蒼白,雖然嘴上生氣,但還是將手裏的鬥篷抖了抖,不由分說地把他裹起來。他常年陪伴宮子羽左右,知道他格外怕冷。黑色鬥篷毛料鮮亮,厚重保暖,宮子羽肩膀一沉,周身傳來暖意,他頓時覺得暖和不少。
“怕冷還穿這麼少。”見狀,金繁又有了別的說頭。
宮子羽看著給自己係鬥篷的金繁,微笑:“還是你懂我,這大早上的也太冷了——喔去!”
金繁用力拉著帶子往他脖子一勒,打了個結,以示不滿。
“你想要勒死我嗎?”
“ 想。”
金繁真心這麼想的。
宮子羽:“……”
沒再搭理他,金繁轉身走到已經停在不遠處的金頂馬車跟前,打開車門,冷冷地說:“上車。”馬車內,金繁的冷臉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還凍人,宮子羽覺得自己直打擺子。
終於,他忍不住開口教育:“你啊,別這麼皺著眉頭了,好嗎?多看你幾眼,感覺今天一整天都會倒黴。”
金繁誠懇地反問:“從做你的貼身綠玉侍衛開始,我哪天不倒黴?”
宮子羽沒討到便宜:“嘖嘖嘖……這麼不樂意,調你去夜裏巡山好不好?”
“謝公子。聽公子吩咐便是。”
宮子羽努嘴:“……你這人真沒勁。”
金繁不想搭話,索性把眼睛閉了起來。隻聽見車輪轆轆作響,平穩地駛向宮門的方向。
沉默了一會兒後,宮子羽又撩他:“我哥呢?”
提起這個,金繁就睜了眼:“少主大人天一亮就去部署今日的警戒工作了。十年一次的外來人口入山,不能出錯……少主謹慎,識大體顧大局,不像某些人,還在忙著尋花問柳。”
“尋花問柳?你這人用詞怎麼這麼下流?我那叫聽曲品茗,與音律、茶道為伴。再說了,我哥那麼聰明能幹,肯定都安排好了。我就算不尋花——”宮子羽說錯嘴,又立即改口,“我不聽曲品茗,我能幫他做什麼?”
“我說的是某些人,你這麼急著往對號入座幹嗎?”
宮子羽耍賴:“你要再這麼沒大沒小的,我發配你去放羊,你信不信?”
金繁重新閉眼:“謝公子。聽公子吩咐便是。”
“你——”
兩人正說到這裏,突然馬聲嘶吼,車夫抽緊韁繩,馬車緊急停下,車外一片混亂、嘈雜。
金繁瞬間警惕起來,手摸向配刀,攔著宮子羽,自己先走下馬車查看。
隻見一人一馬此刻正攔在宮子羽的馬車前。
那藥鋪老板趴在奔馳顛簸的馬背上,他的呼吸已經很虛弱,胸口深處大團深紅色的血跡,嘴唇幾乎沒有了血色。方才他騎著快馬進入了舊塵山穀,在馬背上嘔出了一口膿血,忽而模糊的視線中看到前麵有一輛宮門特有的金頂馬車,隻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衝過來攔截。
看見垂死的藥鋪老板因體力不支,從馬背上摔落在地,金繁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來。藥店老板看到金繁手背的綠玉,激動地伸手抓住了金繁的胳膊。
“綠玉侍,你快去告訴……告訴少主……”他的聲音被血沫堵得嘶啞,含糊不清。
馬車上的宮子羽已經走了出來,藥鋪老板的眼神不再清晰,依稀看見來人,他伸出帶血的手,緊緊抓住宮子羽的袖口。
“告訴喚羽少主,新娘裏……有一個……無鋒的刺客……”
話音剛落,他便昏死過去。
無鋒的刺客?兩人震驚地麵麵相覷,金繁緊緊蹙眉,宮子羽呼吸急促,臉色有些發白。但他還是保持著鎮定,從貼身的衣袋裏取出一枚藥丸,塞進藥鋪老板的口中,助他服下。
金繁見狀有些詫異:“這可是百草萃……”
百草萃極其珍貴,能解百毒,也可百毒不侵。
宮子羽瞪了他一眼:“藥比人命重要嗎?”說完他起身吩咐,“你立刻將他送回宮門醫館,去找三少爺宮遠徵,看看他有沒有辦法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