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一回來,看見我還跪在地上,忙上前攙扶我起身。“郡主,您怎麼還跪在這裏?”
“清影我沒事,地上不涼,”我扶著她的手站起來,腦子還在琢磨著皇上的口諭。“既然有旨意,你快去幫我準備吧。”
清影有些猶豫地說道。“郡主,您這就去佛堂?這麼晚了……”
我沉默了一下,低低地說了一句。“皇爺爺下了口諭,我就要遵從的啊!更何況,為太婆婆安魂,我自當盡力。”
對於皇上的旨意,我其實心中也是有幾分不解的,不過此時阮修容新喪,為她安魂是我理所應當做到的事情,而且……我心中一定,忙囑咐清影,“你先幫我收拾東西吧,我先去佛堂了,晚飯就弄些齋飯吧,嗯,在佛堂的這幾日,我都茹素。”說完,我走出門,沒有帶著清菁和清荷,自己一人趁著夜色,直奔佛堂而去。
平日裏阮修容在佛堂誦經時,周圍沒有宮女停留,此時她不在了,佛堂這裏更沒有人過來。我走近佛堂,裏麵黑沉沉的,異常的安靜。我突然想起來自己沒有帶火折子,忙頓住腳步。
“把燈點亮。”我站在那裏,提聲說道,我在猜,既然阮修容的身邊有人在,那麼此時能不能喚出來一個呢?
佛堂裏突然亮了,似乎真的有人點亮了宮燈,我走進了佛堂裏麵,卻沒有看到有任何人影,不由得環顧了一下四周。
既然確認了周圍有人,我便又說了一句,“讓明鏡三更過來,我有事問他。”
阮修容就這麼倉促地沒了,悲傷過後,我要考慮更多的問題,而首先的是,我要見到明鏡。
周圍依舊悄無聲息,我卻不去管是否有人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地點亮了一根素燭,舉著素燭慢慢地走近佛堂的後堂,後堂是阮修容用來謄寫經文的地方,隻有木桌一張,木椅兩個,木桌上還擺放了幾本經書和筆墨紙硯。
我將素燭放在木桌上的燭台裏,隨手揀起一本佛經,這本是《妙法蓮華經》第三卷,翻開一頁,是阮修容端正的筆跡,這是她親自謄寫的版本。
“相思,你可知,佛,是什麼?”阮修容手持經卷,笑吟吟地看著我。
“佛是什麼…”我用心地琢磨了一會兒,對於佛家,我其實並沒有多少悟性,不過是跟在阮修容的身邊,多多少少地識得一些,而當她問我這樣的一個問題的時候,我還真不知如何回答。
阮修容微微搖頭,鼓勵著我。“無妨,你隨心而答吧。”
“太婆婆,我得想一想。”說完,我咬著嘴唇,仔細地想著。
阮修容淡淡一笑,且不再多言,拿起手中的經卷,看了起來。
我在這屋中踱起步來,思索著,什麼才是佛,想了許久,才稍稍有了一些眉目。
“佛有很多層意思,普渡眾生者,可謂佛,得大智慧者,可謂佛,有大修行者,可謂佛……”我走到阮修容的麵前,侃侃而談,“不過相思的理解就是,眾生皆可為佛,佛者,隻一個字,悟。”
“看來你倒是有些慧根,這些,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阮修容聽到了我的這一番感悟,還真有些驚訝,她微挑秀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嗯,自然是我自己想的。”我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所謂佛,就在一個悟字上麵,你的小腦袋瓜,確實很聰明,隻不過……”阮修容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輕輕地歎了一聲。
一見她又似乎陷入了某種情緒中,我忍不住上前,拽著她的衣袖,輕輕喚著。“太婆婆,你怎麼了?”
“我隻是在想啊,有些事情,我究竟做得對,還是不對,是不是因為我還沒有悟,還是說,我已經悟得太過了……”阮修容一臉的悵然,這樣的表情,最近一段時間經常會浮現在她的臉上,伴隨著的,還有她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的眼神。
如今想來,她那時的表情和感歎,可能都是在為今日的決絕而表現出來的。隻是那時的我,不懂她的心情,也沒有去猜她的話意,如今,想要得到她的親口回答,卻也是來不及了。
我喃喃地低語著,“太婆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想要相思做什麼?”
“郡主。”
正在我感傷的時候,身後有聲音響起,我回過頭一看,是明鏡。
看來,已經是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