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聽到沈白舒說著自己時日無多,韓辰心中總會生出惋惜,但他無能為力,隻有勸慰沈白舒看開些:“收徒自然是願意的,但沈大夫可不要作他想,世間醫者眾多,總會有辦法的。”
同類人之間總是惺惺相惜的,韓辰見過諸多醫者,能媲美沈白舒醫術之人往往都狂妄自居,與沈白舒心性純良的人醫術卻不盡人意。
所以世間出了沈白舒這樣的人,在韓辰看來,是老天送給這世間的恩賜。
可也正因如此,沈白舒的遭遇讓他感到惋惜,英才早逝,何不心痛。
不過在沈白舒麵前,韓辰沒表現得太過悲慟,隻以常態正常交談。
次日一早,軍營裏整裝待發,十幾人抬著束網出發。
付霄也於昨夜歸隊,此時正和梁鬱塵,昔明一起騎馬跟著隊伍。
而俞尚臨則載著沈白舒往城內奔去,他得先將沈白舒送到城內的雲濟堂照看染病之人。
到了雲濟堂,沈白舒下馬,俞尚臨因要繼續趕路所以仍在馬背上。
沈白舒抬首望著俞尚臨,柔聲說道:“你在城外,萬事小心,城內有我在。”
俞尚臨彎下腰來,一手捧住沈白舒的後腦,含住他翕張的唇,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般的觸碰,而是帶有眷戀的深入。
頃刻間鬆開,他仍立於馬上,笑顏肆意看著沈白舒:“等我回來!”
沈白舒在那處怔了好久,直到俞尚臨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
他才提著藥袋子戴上麵紗,跨進雲濟堂,因為付霄回營,現在留在此處任職的是一名沈白舒不認識的校尉。
沈白舒粗略看過去,黑壓壓的全是人影。
他心驚,這都是外地流亡過來的人,怎能如此多?
之前聽俞尚臨說有許多人,心裏有個底,但親眼見著也著實被嚇了跳,難怪俞尚臨會擔心藥材不夠用。
沈白舒問著校尉:“此處有多少人?”
校尉來時已做好交接,“六百八十餘人。”
沈白舒粗略估計藥量,每人一日吃六粒,至少吃三天才會徹底解毒,所以需要上萬的藥量,一爐可煉製五十枚藥丸,一天能煉製四爐藥,這……算下來煉藥都得兩個月。
他有些頭疼問道:“有幾位大夫在此看顧?”
那名校尉思索著回答:“有四位大夫在此。”
沈白舒放下藥袋子,轉到沒有病患的角落吩咐道:“將他們喚來,我有事交代。”
校尉找來四名大夫,那四名大夫都是有些歲數的老者了,頭發花白,滿臉皺紋。
沈白舒行禮拜會後問道:“諸位老先生安,吾名沈白舒,管軍中醫務,此次前來查看,主要是看病人情況如何,以便研藥。”
四個老頭兒對沈白舒的醫術很是質疑,瞧他年紀輕輕,估摸著醫術也不怎麼樣,全靠官職才高一頭。
其中一個老大夫上前道:“我們現在都忙著,你自己隨意看看。”說著,另外幾位大夫就要轉身離開。
沈白舒本想著他們為老者,對他們投以誠意,但顯然這幾個大夫都沒將他放在眼裏。
不過沈白舒也不惱,放不放在眼裏都不重要,他是來給病人看病的,不是給這幾個大夫來下馬威的。
沈白舒言簡意賅問道:“這些病人每人用藥多少,幾時用藥,用藥後變化如何?還麻煩幾位告知。”
之前說話的那個老頭兒不料沈白舒一連串問這麼多問題,頓時啞言。
另一人見哽塞,上前道:“呃……情況略好的每人一天一粒,情況嚴重的一天六七粒未定,至於藥後情況嘛,我們都無暇顧及,至少他們沒再叫難受就行。”
沈白舒臉色暗下,冷聲道:“叫你們來是看病人的,不是叫你來打雜,喂藥自有士兵幫襯,你們不做這些,等著誰來?”
這兩個老頭兒見沈白舒臉露慍色,先前的不屑一顧的氣勢頓時偃旗息鼓,一人支吾道:“這不是……我們想著有解藥了,所以就……一時鬆懈,大人勿怪。”
沈白舒冷聲斥責一聲:“我不是什麼大人,我是大夫。”
他也不想與這些人再耽誤下去,隻得將任務盡快發下去:“今日會有更多難民進來,你們待會將人騰開,劃出區域來,免得人群混雜。待會看差時小心些,流落在外的那些人病情更加嚴重,一旦發作盡量避免傷到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