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九年,是冬
京城下起了鵝毛似的小雪,從南天門上往下一看,景色還是很宜人
可不知怎的,這雪忽然越下越大,緣承寺裏的一間小禪房裏,老和尚正獨自敲著木魚在誦經,窗外小鬆木被雪花壓倒的聲響雖然不大,但是他手上動作卻一滯
“她來了。”
民間有一傳說,山間有一怪,生性殘暴嗜血,喜愛喝人血,吃人肉。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驟然間天降大雪,於是世人皆稱之為——雪女
聽聞此妖麵若羅刹,奇醜無比,見者即使不被抽筋剝骨,第一眼也能被嚇死
南乾國向來是四處都有道人遊走於世,斬妖除魔,不像北冥,民不聊生。
但是這雪女……極其難以鏟除,無論是道士還是大師,去者皆不得回,民間屢屢有人受害,人心惶惶。
天子下令,若有人能將此妖鏟除,必重金嘉賞。
這話,傳到了洞府裏邊,那女子一襲白衣,隨意地坐在一把檀木椅上,地上還躺著一具屍體,不遠處石牆上掛著森森白骨,她鳳眼透著一股輕蔑,臉頰一側未幹枯的鮮血昭告著,人是她殺的
紅唇張合間吐出幾個字
“癡、心、妄、想。”
彼時老天師正擦拭著手中的寶劍,在他的正對麵四方,有一個很奇異的陣型
此陣中心的圖案像是修羅半麵,是用朱砂所繪,右邊放著一顆舍利子,那舍利子一看便知非同凡響,色澤泛著淡淡金光
門外太監尖細的通報聲傳到屋內,“陛下駕到~”
不多時,明黃色鑲著金絲的布料拂過門檻,腳步有些匆急,天師有特權,麵聖可免跪禮
天子是一位青年,雖登上寶座已九年,但氣質上麵沒有半點帝王的高深莫測,威嚴也僅有先帝的四分
他是天師看著長大的,也學了些道術,不等老天師把恭敬的話講完,他便好奇開口
“天師,這陣法倒是很獨特,我幼時翻閱書籍,居然從未見過這種。”
老天師蒼老的手摸了摸長長的胡須,“陛下有所不知,這陣法跳脫於書籍之外,是老夫的師傅所創。”
天子正欲坐下的屁股又彈了起來,他看著老天師,聽著說出的話,不知怎的,心中一震,便又走近瞧了瞧,眼中滿是詫異
“師傅所做?你居然還有師傅?!”
此陣殺氣騰騰,能創出來的人定然法力高深,若是能招為南乾所用……
天師不明所以,似乎很不理解他的反應,“陛下為何如此詫異?”
他輕咳一聲,又慢悠悠地坐回椅子,“無妨,隻是天師如此大的年紀了,居然還有個師傅,真是叫朕好奇得很。”
在這妖魔亂世,其實這也沒什麼叫人驚訝的,但是為了掩飾另一個想法,他決定還是“無知”一回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似柳絮,似棉花
京城位處南方,冬天本不該下雪的,隻是陣法使然,在雪女來之前,會下起小雪,待天地茫茫一片就是雪女現身之時
屋內點起了燭火,侍從都被叫退了,除了他二人外就隻有皇帝的貼身太監
他名喚福臨,年紀與皇帝相仿,福臨低下頭,聽著二人的交談,天氣是驟然變化的,他時不時抖動著身子,冷得牙關直打顫
“陛下,老夫的師傅是真正的仙人,不會老,也不會因年邁或疾病去世。”
老天師有些得意,這世道真仙人可不多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此番並不是他要來天師府的,而是老天師請他一觀陣法,他本不想來,但如今也算有點收獲
窗外的荷塘凝成冰,雪以鋪天蓋地之勢下著,越下越猛,整個京城白茫茫
沒人知道雪女到底殺了多少人,有人見過血流成河,有人說這畜生連稚童都不放過,天橋底下說書的曾經這樣說:
她來時的磅礴大雪,大地的一片森冷,死過的人是不是冤魂不散,在地府堵著要一個公道,罷了罷了,妖果然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