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尾聲(1 / 1)

小孩走了,離開了這個村子。

外鄉人也走了,在二十年後的冬天,死在了那片臘梅還未綻放的幾天。

同行住進了冰冷的鐵窗。

老板在外瀟灑時,去海邊衝浪時,被一股暗流卷走,永遠沉睡在了大海的擁抱中。

礦產大亨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刺,生命永遠終結在了那一節火車廁所中,永遠沒了下車停靠的站台。

在古老的街頭,坐著一個胡渣蒼白的老爺子,他穿著一身厚重的棉襖,在每日清晨的曙光照亮地上的影子時,便拄著拐杖來到了街頭一塊青石旁。

等待著暖和的太陽一點點升起。

他會隨身揣著一包彩虹糖,在身邊每路過一個小朋友時,慈祥地笑著遞上一顆彩虹糖,並樂此不疲地同他們講述著一個村子裏的故事。

他的故事裏,似乎總有一個老爺爺,抽著旱煙坐在一棵歪脖子樹下,警惕地看著每一個準備靠近村子的外來者。

他仿佛一個標兵一般,守護著這個村子的安靜祥和,守護著他心中的這一片淨土。

沒有人知道老爺爺曾經都經曆過什麼。

隻知道他嘴上那個常年吞雲吐霧的煙杆子,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物件。

他從不跟任何人,說他年輕時的過往,所有的過往猶如泛黃褪色的照片,最後舊到掉粉,照片四分五裂,隨著老爺爺的離去,被塵土與時間掩埋。

直到他的離開,所有過往沒了可探尋的跡象。

一張陳舊的火車票,一顆炙熱的心。

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在這裏生根發芽,一點點長成參天大樹,高不可攀,又遙不可及。

麵對喜愛的孩子,既然自己高不可攀,那便彎下腰來,盡力的和藹可親,哪怕自己的脊梁彎了,隻要將精神傳承下去,將故事講述下去。

哪怕自己的脊梁再也挺不直,可看著希望一點點播撒下去,自己的這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孩子雖然不在了,離開了村子。

可有一個老爺爺坐在了街頭,而那個村子的全部,都已經記在了他的腦海裏。

他以自己的方式,繼承了老村長的事情,繼續往下做著。

故事是講不完的。

可人的壽命卻是有終點的。

在一個燕子飛來的春天,這個老爺爺杵著拐杖,緩慢地向著街頭那塊大青石頭走去。

“難飛,好孩子,該回家了。”

那聲溫暖了皚皚白雪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穿越了高山,越過了大河,從此起彼伏的丘陵,抵達平坦無垠的平原之上,隨著燕子的到來,一並抵達了他的耳旁。

那是來自故鄉的呼喚,那是來自村子的呼喚,那是來自家的呼喚。

老爺爺顫顫巍巍地站起,朝著太陽地地方看去,耀眼奪目的光芒晃到了他的眼睛。

他該回家了。

他又拄著拐杖,往著家的方向走去。

路過的一個小娃娃,叫住了老爺爺,問道:“雁爺爺,您今天走這麼早嘛?”

被稱呼“雁爺爺”的老爺爺駐足了腳步,他彎下了身子,佝向娃娃地身邊,摸了摸她的頭,講懷裏還未拆分的彩虹糖,一並遞給了麵前的女娃娃,和藹地笑著:“雁爺爺啊,要回家了。”

“爺爺要回家了?那以後還能看見雁爺爺坐街頭發糖,和聽爺爺講故事麼?”女娃娃天真地說著。

“不講了,爺爺要回家了。妞兒以後替爺爺發糖,講故事好不好?”雁爺爺像是交代後事一般的交代著。

“好啊,妞兒一起替爺爺發糖,講故事。”女娃並不知道爺爺要離開了,但她還是答應了爺爺的話。

因為爺爺的糖格外甜,因為爺爺講得故事格外好聽。

爺爺最後一次摸了摸妞兒的頭,他便滿意地繼續拄著拐杖往家走,他要回家去見父母,去見歪脖子樹下的老村長。

不知道從哪裏滾下一個玻璃瓶子,歸家心切的老爺爺未留意到腳下,不小心踩到了瓶子,就這樣摔了一跤,把自己摔進了醫院的急救室內。

直到臨終之際,他還緊緊拽著兒女的手,口中微弱的聲音說著:“回家,他要回家。”

他的兒子拚命擠出了一絲笑容,可眼底的淚水一絲也掛不住,緊握著老爺爺的手說著:“爸,放心,兒子帶你回家。”

老爺爺看著窗邊的老村長笑著衝他招手,示意他快些跟上來,他拚命的伸出手去夠著老村長的手。

直到身形一陣輕盈後,他急切的追上了老村長的背影,這般拉著了老村長的手,兩個人一同向著太陽的萬丈光芒中走去。

而搶救室內,是一陣心電波的波瀾起伏化為了一條直線,老爺爺的老伴頓時感到胸口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他的兒女則悲痛交加,今日燕子的到來,帶走了他們最親的親人。

而街頭的妞兒,看著電線杆上飛走的燕子,呢喃著:“燕子飛走了,爺爺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