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了嗎?瞧見了嗎?”夥房粗使的丫頭們正三三兩兩在簷下閑坐磕牙,見前麵伺候酒飯的紅玉回來,一忽兒都圍了上去。
“見自然是見著了。”紅玉停下話頭,故意賣起關子,“一個鼻子兩個眼罷了,有什麼稀奇的。”
今日是將軍府老夫人壽辰,擺了大宴,遍請京中貴胄名流,其中便有名噪一時的熙和郡主。
這位郡主本是安陽侯府庶出,生母早亡,原是無根無憑的人,誰也不曾將她放在眼裏,誰知寶應十二年秋狩,聖上在圍場驚馬,被一隻豹子襲擊,是這位郡主拚死將聖上救下。
她一介閨閣女子,全無一般大家小姐的含羞婉轉,拳腳功夫十分利落,與聖上應答也款款大方,不卑不亢,聖上念她救駕有功,又通達知禮,回朝便下旨封了郡主,親賜封號“熙和”。
自從陸覺非平叛安南羌人作亂回朝後,便有傳言說聖上要將熙和郡主指婚與陸將軍。
虎威將軍陸錚與安陽侯宋清明皆是大齊開國定邦的股肱之臣,熙和郡主雖是庶出,但有郡主的身份和聖上親賜的封號,與陸覺非也算是門當戶對。
“你定是沒見著,偏說是見著了來誆我們,問起你來什麼也說不出。”一個嘴利的丫頭刻薄道。
紅玉聞言著了急,忙道:“你少胡呲,我見得真真切切,那郡主高挑身材,雪藕般白淨,瓷人兒似的,粉麵團臉,長得娃娃氣,但偏不愛笑。”
眾人聽得出神,那先前嘴利的丫頭還不服氣,正要問什麼,忽然一隊提槍帶棒的人馬將房門撞開,不由分說闖進來。
丫頭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唬得麵麵相覷,方才一團熱鬧的夥房眨眼間安靜下來。
“給熙和郡主的桃膠桂花羹,是哪個做的?”為首的護院將眾丫鬟掃視一遍,黑著臉喝問道。
丫鬟們都不敢吱聲,屋裏靜了片刻,才有一個怯怯的聲音小聲道:“點心甜食一類的,都歸半夏姐姐管的。”
那叫半夏的,正是之前刻薄紅玉的丫頭,忙辯解道:“我今日幫著林大娘燒花子雞呢,一整天都不得閑,送去前麵的點心全都是讓靈淵做的。”
半夏說著將手往夥房角落一指。
隻見是一個身穿舊麻布衣裳的瘦削女子,一條影子似的無聲無息站在一邊,若非半夏一指,幾乎是誰也不會注意到她。
“帶走。”那護院問也不問,將手一揮,身後的手下便上前抓住靈淵,不由分說便要將人押走。
“怎麼上來就抓人了。” 半夏橫過一步攔在那護院麵前,聲氣雖壯,終究透著點兒色厲內荏,“憑什麼我們的人叫你們說帶走就帶走,你們好大的威風,不知道的以為你才是將軍府的主子呢。”
“郡主食用的桃膠桂花羹被人下毒,我們奉命帶著婢子回去審問。”護院冷著臉道。
夥房的丫頭聽說郡主中毒,心裏驚懼,不敢阻攔,由著靈淵被一眾護院押走。
靈淵出奇地順從,聽說郡主服用了她做的桂花羹中毒也毫無抗辯之意,那護院當差這麼多年,千奇百怪的人都見過,打量著靈淵,心裏也不由暗暗生奇。
“辛苦兄弟了,天寒地凍的,外麵溫著黃酒,喝一盅再走。”地牢的獄頭跟護院寒暄,身後跟著的人抬著各式各樣的刑具。
護院往那獄頭身後看了一眼,略帶疑慮道:“將軍隻吩咐將人關起來,說要等他親自審問——”
“郡主中毒,茲事體大,哪裏耽擱得了。”獄頭往牢裏瞥了一眼,別有意味笑了一笑。
那護院看他神色,便猜到必是另有人授意,否則一個小小獄頭哪裏來的膽量。
上麵的人鬥法,最難做的便是他們這些跑腿當差的,誰也不敢得罪,稍有不慎就被作了筏子。
護院生怕惹上麻煩,敷衍幾句便帶著自己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