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深夜,一輛擦得鋥光瓦亮的福特轎車停在了北橋普慈療養院的門口。在司機和值班隊長簡單的交流過後,門衛竟十分爽快的讓兩個手下打開了滿是雕花的柵欄門,仿佛車上的人隻是拜訪相熟的朋友般隨便。然而兩個手下站在門邊恭迎轎車進院後,便快速的關上了大門。時不時回望停穩在空地的轎車,互相嘀咕著什麼,仿佛這樣的情況,並不常見。
“別看了,是院長交代的。來接人。”值班隊長雙腳搭上桌子,舒服的躺在搖椅上,用帽子蓋住刺眼的燈光,打了個哈欠,沒好氣的說。
“接誰啊,隊長?”一個手下問道。
“對呀老大,醫生護士們夜班才剛上沒多久,莫不是接新來的護士小慧?看她的樣子,就不像在這裏上班的,夜班也是濃妝豔抹的,給誰看?我看是她的姘頭來接她去風流了吧。”另一個手下說道。
“我看是你想跟她風流吧?別以為我沒看到,她每次路過,你每次都色眯眯的盯著。”
“你小子!找打是吧?”
“好了!別鬧了!”隊長厲聲製止了即將打鬧起來的兩人,又慢悠悠的說道:“接病人。”
兩人沒有被隊長喝住,卻被“接病人”三個字嚇得傻在了原地。聽著每晚病房從未停歇過的哀嚎;和時不時傳來的讓人不寒而栗的哭聲;還有二樓盡頭那間燈光忽閃忽閃的病房,穿著病服永遠站在窗口似笑非笑的那個病人,盛夏的夜裏沒由來的冒出一絲寒意。
盡管這些他們已快習慣了,但一想到有個這樣的瘋子要被不知道什麼人接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不知道會不會在放工的時候碰到,一個沒有綁起來的瘋子,身形壯實的兩人竟開始有些害怕。
三人簡短的說話間,車上早已下來一高一矮兩個人,關上車門後徑直進了辦公樓,像逛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的拐進了走廊盡頭的院長辦公室,門都沒敲。
片刻後,一個護士急匆匆的跑進了院長辦公室,再片刻後,先前進去的兩人便跟著她穿過雕著小天使的水池,走到一片紅色屋頂的病房區。一輪明月下,把紅色屋頂照耀得分外詭異,卻照不出這兩人穿的什麼,甚至照不出這兩人是男是女。隻是一高一矮得太過明顯,根本就是一個大人一個小孩。
“那個大屁股一看就是小慧!一扭一扭的真帶勁兒!”
“哥,口水。”
“你特麼!”
說著門衛二人再次打鬧起來,畢竟這透寒的夏夜還是有點冷,需要些許活動暖暖身子。所以隊長也沒有再次製止,或許門房內開始傳出的鼾聲是一種默許吧。
說話間,病房二樓走廊的燈就亮了,錐形燈罩下的燈泡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左搖右晃,在兩人看來和盡頭那間病房閃爍的燈形成了一種似有似無的節奏,仿佛那間病房和那間病房的主人都在等著這一刻的到來。隨著二樓走廊那三人,其中一人皮鞋規律的“踢踏踢踏”……一個猜想或者說是預感,浮現在二人腦中……
“難道是接他?”
“大半夜接個殺人犯幹什麼?”
“一個殺掉自己親妹妹的人,來接他的人可能也不正常吧。”說著,被追得氣喘籲籲的小警衛停了下來,鬆了口氣道:“如果是的話,起碼以後不用看他在窗口滲人的笑了。”
“那倒也是。”後麵的警衛也停下來,鬆了口氣。
“你說你們是表兄弟?可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啊~”說話的正是領著二人的女護士,畫著精致的妝容下可以看出她本就姣好的底子,聲音媚如細絲般爬向旁邊的高個子的耳朵,聽得那人不由得一頓,矮個子也跟著停了停。
被風吹得如鍾擺的燈泡慢慢停下了,燈光一晃間果然看到護士胸口的工牌上有個“慧”字。小慧也借著逐漸穩定下來的燈光開始打量身後的二人。
高個的是個男人,貼身的西服把他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更為高大勻稱,收在內夾克裏印花的領帶把男人的氣質帶出了某種說不出的氣質,油亮的皮鞋仿佛是為了迎接一場重要的會麵。
“打扮得這麼正式居然隻是為了接個瘋子。”小慧心想,可男人梳得拉風的背頭,和男人如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的臉龐,讓這個念頭很快的煙消雲散了。接著說:
“你可比他帥氣多了!”
兩句話終於把麵無表情的男人說得露出了尷尬的樣子,矮個子的小孩不隻停下來,甚至還白了他一眼。這弄得男人更尷尬了,甚至還撓了撓頭……
小慧也越過男人尷尬的臉,看到了隻有男人半截多高的小孩。那仿佛畫報上洋娃娃一模一樣精致可愛的臉龐!唯一不同的是她並不是金發碧眼,而是如瀑布傾瀉而下長得直到裙邊的黑發!和比那黑發更為深邃的瞳孔!身上穿的也是一身黑色的洋裙,黑色的的帶扣小皮鞋走路隻發出細不可聞的聲音,身上唯一的顏色是臉的蒼白,毫無血色的白。隨著這“娃娃”白眼而轉動的眼珠,讓小慧有了一種洋娃娃活了的感覺,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