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洲,九月。
千鳥飛盡,蒼梧山的天境殿,乃世間修仙者,夢寐以求之地,亦是人族進入神界的唯一途徑。
謝昭昭是天境殿外門弟子。
午時,正殿內站著一排身著青色弟子服的男女。
少頃,有一名藍衣年輕女子應聲出現,“記得在睡前將殿內的燭台清理幹淨,過幾天是萬法大會,一定不能出岔子。”
“是。”眾人應允。
吩咐他們的年輕女人正是他們的教習師姐——代硯。
是專管外門弟子梵妤長老的嫡傳弟子,也是梵妤長老最信任的得力幹將,負責門外弟子的日常起居。
門外弟子與內門弟子相差甚遠,不過二三十人,日常所做不過雜活與最基本的修行練習,仙門有名有姓的人物都認不全。
因為他們本就是天境殿可有可無的存在。
內心不滿的謝昭昭臉上神情懨懨,代硯見狀卻刻意問道:“阿昭,你是有什麼異議嗎?如果沒有,照做就好。”
代硯神情嚴肅,心中冷笑:你能上天境殿做門外弟子,你就應該謝謝你那有錢的老爹,憑你的資質也配進蒼梧山?
謝昭昭默然搖頭……
見此,她才罷休:“別站著了,趕緊動身吧,今天可是一定要幹完的。”
話音剛落,這位長老的得力助手,帶著一臉忙碌的神情離開了,謝昭昭無意中瞥見她經過自己時露出的眼神。
一絲譏諷。
自己好像沒有得罪過她吧?去年蒼梧山弟子實力測評榜,謝昭昭排名倒數第二。
安靜的正殿中,她眼瞳突然閃過一絲橙光。
“這個女人好像在針對你,需要我幫你弄死她嗎?”
周身突然出現的聲音,似乎隻有謝昭昭能聽見。
謝昭昭壓低聲音驚呼:“不必。”
這個靈武也太暴躁了。
蒼梧山的弟子們嘲笑謝昭昭這事不是什麼秘密,但他們卻不知道她從來就沒想過要修仙。
都笑她資質差,卻運氣好進了蒼梧山。
而真相是,六年前,謝昭昭的父親突然決定要送女兒去修仙,又得知蒼梧山是修仙實力最強的門派,於是花重金將自己塞進了天境殿。
那天陽光很刺眼,爹爹鄭重地將她交到了梵妤身邊。
臨別時,謝淞語重心長地告訴謝昭昭:“昭昭,自此之後,你便算是仙家之人,若有所成,得道成仙,該忘切俗家,一心問道,阿爹願你淩空長鳴。”
“保重!”
隻記得年幼的她哭了很久,那抹深藍色的背影,任她怎麼喊,始終沒有回頭。
爹爹的意思是讓她別再回去了。
謝昭昭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隻知道孤身被丟在蒼梧山自生自滅。
可惜爹爹並不知道自己的期盼落了空,他的女兒,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外門弟子,連堂堂正正的修仙弟子都算不上。
“你在回憶?”
輕靈的聲音響起,將她瞬間拉回現實。
一邊擦燭台一邊出神的謝昭昭回過神來。年複一年的生活,她已經開始麻木,卻又無可奈何。
等擦完已經很晚了,月如鉤,從山間下來,已經深夜。外門弟子是不能入殿府居住的,他們住山腳湖光院。
剛踏進房門,身後一絲微風拂過,卻冷的人背後發涼。
風吹起少女額間的碎發,頭頂飛過的黑影迅速沒入黑夜之中,無知無覺朝目的之所前行。
靈武察覺到異樣,“你不驚恐嗎?”
“不。”
“可是,他端的是你們的老巢。”靈武驚訝。
“哦?那確實有點意思。”
謝昭昭倚靠門邊,雙手抱胸看向天境殿的方向,圓黑暗淡的瞳光此刻重新泛起光亮。
有外敵潛入。
靈武猜不透眼前這少女的心思,似乎她一直是這麼淡漠,哪怕第一次見到身為火鳳凰的靈武,她也僅僅是興奮了片刻。
“你不喜歡天境殿?”
被問到一個不喜歡的問題,謝昭昭轉身,倦懶開口,“不喜歡,要是今晚蒼梧山再也沒有天境,嗬。”
不明所以的冷笑,令靈武摸不著頭腦,不等它繼續問下去,就發現謝昭昭已經躺去床上休息去了。
今夜,安靜得不同尋常。
翌日,天剛大亮,湖光院眾人已經穿戴整齊去往山頂,謝昭昭臨出行前,心思晦暗地想:今日必是有血雨腥風,何不趁亂渾水摸魚。
少女指尖若蔥,白皙修長的十指合十交錯,撚訣道:“天地無極,邪靈受命。”
應聲而出一隻火鳳凰,盤旋頭頂,天地瞬間陷入火光之色,有鳳鳴聲傳來。
——攜帶橙光明玄火的靈武鳳凰翎現世。
無形為武,化形為獸,而鳳凰翎是藏匿在一支羽箭裏的神靈,無人知其來曆。
它道:“鳳凰翎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