兂花巷過去的那座茅草屋裏,曾魁正在給幾個外鄉人“備案”,就是做個登記,按照大夏的山水律法,每個地方都設有“閽者”一職,閽,取自上古,傳說有天庭神靈坐鎮光陰長河,以防有大能幹涉不屬於自己的時間線,以確保此間的“唯一性”,名字好聽,擱在小鎮,其實就是個看門人嘛。以前一年也不見得有幾個人來這兒,鎮長幹脆就把閽者的職位一並交給了曾魁,少發一份俸祿,自己的文吏官評也能好看幾分不是?不過今個曾魁也是有些奇怪,外鄉人咋恁個多,一上午就來了好幾波,不過這些個人衣著華麗,出手又大方,些許光陰,曾魁就已經收了好幾份“開門錢”,估摸是遊山玩水的那富家子弟,嘿嘿,人傻錢多。
溫玉今天遇到了幾個奇怪的人,說自己是讀書種子,要帶自己去什麼書院讀書,這莫非就是陳舊說的江湖騙子?還有就是陳舊竟然走了,一聲招呼都不打,看來是找到別的發俸祿的私塾了,羞於啟齒吧,唉,一點江湖道義都不講,老實說,溫玉還是有幾分舍不得的。不過少年到底是少年,忘性和玩性一般大,屋外陳曉幾聲叫喚,說昨天打雷了,那棵頂大頂大的槐樹都被劈來了,幾個孃孃現在都在搶著撿槐木呢,問溫玉去不去?這種丟麵的事情自己去幹甚,窗外又傳來一聲那我走了,溫玉趕忙抓起褂子跑出去,等等我,等等我。到時候找到了合適的木條,稍加打磨,再做成自己的寶劍,那在李眾陳曉幾個麵前可有的炫耀了,還有那個王西,陳舊都不在了,那她也不是課長了,現在她可不能再管自己了,嘿嘿,下次走江湖也不帶她,誰叫她打自己的頭的,溫玉這樣想到。
少年不識愁滋味,複作文篇,滿麵淨是江湖語,後來再談愁滋味,口蓮生澀,原來新愁勝舊愁。
藥鋪的蒲掌櫃決定退休了,自己在這賣了半輩子的藥材,現在卻是身衰體弱,嘿,好一個醫者不自醫。
藥鋪起名安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滿屋都是一些瓶瓶罐罐,各類藥材倒是還算齊全。白漜抬起腿勉強跨過門坎,聽宋理說,蒲老頭弄這麼高的門檻其實是屬於僭越了,白漜也不懂什麼僭越,隻是有一句話被少年牢牢記住了,“門檻是主人家的脊背,寺廟裏也說門檻是釋迦牟尼的雙肩,所以一般來說可以坐不可以踩踏。”於是白漜此後每次進門,哪怕門檻再高,都不會說去踩著過去。鋪子裏就蒲掌櫃一人,本來也沒幾個取藥的客人,幾個打雜的夥計就都被打發回家去了。看見白漜,蒲老頭笑笑,“又找著藥材了?”白漜終於有了幾分笑顏,眼前這個老頭,是宋理的師父,一直以來待自己都極好的,以前自己都是直接用繩子背木柴的,後來還是蒲掌櫃借給自己的背簍,隻是老人嘴硬,隻說是害怕少年把草藥給糟蹋了,“嗯,今天運氣不錯,看見一株木蘭”,白漜放下背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株花木,偏紫,通體晶瑩,蒲老頭看見也是詫異不已,這可是少有的藥材,老頭由衷地為少年高興,沉吟片刻,“30錢,咋樣?”白漜不動聲色,“蒲伯,最少40錢”,老人扯了一把胡子,這奶奶的,還真被臭小子給拿捏死了,“行行行,唉,臭小子”老人笑罵道。等到拿了錢,白漜對老人鞠了一躬就離開了,兩人也不客套說吃飯之類的,畢竟有些話,說起來總是不合時宜的。